小奇子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不敢开口。
南廷玉睨着他道:“既不说话,那就去慎刑司走一趟。”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小奇子脸色吓得惨白,像他这样的奴才,从那个地方走一遭,不死也得残。
他原以为这事做得隐秘,不会被发现,至少待发现时也已经将证据处理干净,不会落下把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军医苑搜查出来。
现下他哪里还有胆子再做荣华富贵的美梦,只想着保住小命。
他结结巴巴,把什么都交代了:“殿下,不是常宁宫……是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清月找上奴才,奴才这才一时糊涂,行了这错事……”
南廷玉眉头紧蹙,这幕后之人竟不是母后,仔细想想也对,母后若想害郁娘,定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这只有南廷婉干得出来。
他沉下眉眼,抬手示意,张奕和涂二立即上前将小奇子拖下去。小奇子向南廷玉跪地磕头求饶,南廷玉神色不动,他便向安公公求情。
“安公公,你帮奴才向殿下求求情,奴才知错了……”
安公公此刻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帮他,晦气般撇开头,不看他。
小奇子被拖出去后,安公公脸色愧疚向南廷玉请罪:“殿下,这小奇子出自老奴身边,是老奴严管不力,还请殿下惩罚。”
南廷玉此刻没心思纠结这事,吩咐人将还在长乐宫门口请罪的南廷婉和她的婢女唤进来。
南廷婉这两日皆来长乐宫求见南廷玉,南廷玉却避而不见。
他本以为她来认错,该是要学会收敛,却没想到她胆子还这么大,还敢一次又一次将手伸进长乐宫,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南廷婉今日依旧吃了闭门羹,正愁该怎么见南廷玉时,忽然听到公公来报,说是南廷玉要见她。
她还以为南廷玉原谅她命人偷郁娘卖身契一事了,心中郁怫顿时一扫而空,携着一众婢女施施然进去。
“我就知道皇兄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她脸上忍不住扬起笑,只是甫一到望舒殿,便有侍卫上前,将她身后的大丫鬟清月扣下。她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出声斥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话方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殿内走出来,南廷玉面上如覆寒霜,眼中威慑似水般徐徐散开。
南廷婉迎上他的视线,心神莫名一凛,下意识收敛几分身上的气焰。
“皇兄你为何……让人拿下我的丫鬟?”口中随时这样问,心里已经约莫猜出来一二,清月被抓,应是自己使得那点小手段被南廷玉识破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犯下多大的错,只是想让郁娘吃点苦头罢了。
“方才孤宫里的公公招供,说是你的丫鬟清月,指使他在琳琅的药中做了手脚?”
南廷婉向殿内张望一眼,没看到郁娘,不知郁娘现下是何情况,鼻翼间倒是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蹙眉,仍在狡辩:“皇兄,是那小奇子诬陷清月,也定是想借此诬陷我。”
“哦,孤还没说哪位招供的公公?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奇子了?”
南廷婉愣住,一时哑然失语。
南廷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冷下去,她还没见过南廷玉神情这么吓人过,脸上分明不动声色,但那威慑的目光却如同如来五指,将她整个人死死笼罩住,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掉。
这才意识到,她的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触了南廷玉的逆鳞。
“南廷婉,孤竟不知,你的胆子如此之大。”
南廷婉心弦巨颤:“皇兄,我……我……”支吾半天,也没有想到怎么搪塞,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向一旁的清月使了个眼色。
这事既然被发现,那就只能来个下下策,让奴婢来定罪,反正不能牵扯到她自己。
清月识趣上前,哭着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太子殿下,你误会三公主了,是奴婢为三公主打抱不平,觉得三公主近些时日因着那位娘子受罪,实在委屈得很,奴婢便……便买通小奇子,让他在药里加上两味药材,给那位娘子吃点苦头。”
大抵是看南廷玉神色不为所动,清月又继续抽抽搭搭。
“太子殿下,三公主真的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奴婢先前把这事告诉三公主后,三公主还将奴婢斥责一番,今日三公主来见太子殿下,也是要为此事来请罪。”
南廷婉缓过神来,也迅速顺着清月的话道:“是啊皇兄,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她心虚不已,以致说这话时,梗着脖子,压根不敢看南廷玉。
她的这位皇兄从小便与常人不同,目能洞察人心,心似明镜透彻,任何小把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好在今日这事,清月担了责任,她若抵死不认,那也就没有直接证据能指向她。
南廷玉凝视她许久,大抵是顾及还有下人在场,给她留点面子,只让人将清月带去慎刑司重罚。
“这丫鬟背主行事,敢将手伸向长乐宫,动孤的人,定是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从慎刑司出来后,将她直接赶出宫。”
南廷婉捏紧帕巾,还想要求情将清月留下,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的视线,便被南廷玉的眼神吓得说不出来话。
她颤颤巍巍应了声:“是,皇兄。”复又嗫嚅道:“那……皇兄,你原谅我先前的鲁莽了吗?”
南廷玉在知晓是她派人搜查郁娘的住所,将郁娘的卖身契交给惠娴皇后,便让人寻了理由,封住丹霞宫和碧落宫。
这两处宫殿虽然挂名在皇家下,但实际上已经交由她来管理,属于她的私人物产。如今被封,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且往后嫁人处事,少了这两处的皇家礼赠,脸面也很不光彩。
再者,她不想因为郁娘的事,而和南廷玉生了嫌隙,这才接连数日来道歉,可南廷玉根本不见她。
“这几日,你有考虑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吗?”
“皇兄,我错在不该命人拿走她的卖身契……”
“看样子你还未认清楚自己的问题。”南廷玉睨她一眼,未多作纠缠,话落便转身离开。
南廷婉哑然,看着南廷玉冷漠转身的背影,张了张唇。
不是这个错了吗?
那错在哪里?
她分明只做了这一件事情啊。
“皇兄……”
“三公主,走吧。”安公公手持拂尘上前,轻声劝着话。
南廷婉气得咬住唇,想不通自己都已经态度诚恳认错了,他还觉得不够,非要她继续反思错误。
她忿忿转身,不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安公公,语气软了些:“安公公,你说,我不就是错在把她的卖身契交给母后了吗?”
安公公自然知道她错在哪儿,但不敢跟她明说,怕太子责罚,只好搪塞道:“三公主,恕奴才愚钝,奴才也不明白,不过皇后娘娘聪慧,三公主不如去问问皇后娘娘。”
南廷婉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得了安公公点拨,她没再纠缠,立即回宫。
南廷玉和南廷婉二人在殿门外的交谈声悉数落入到郁娘耳中,如她所料,南廷玉没有惩罚三公主,这件事情仅止步于三公主的婢女身上。
南廷玉进来后,摆了摆手,苗苗和安公公等人识趣退出去,殿内转瞬只剩下他们二人。
郁娘神态恹恹,眼角不知何时挤出来两滴泪。
“殿下……”
“怎么哭了?”
“奴婢后背上的伤好疼……”
南廷玉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的后背:“之前不还说不疼吗?”
“那个时候伤口还没有加重,奴婢也不想让殿下操心。”
“现下怎么愿意让孤操心了?”
“实在是太疼了……奴婢怕等下会忍不住哭出声,惊扰到殿下,想……先跟殿下说一声。”
南廷玉没说话。
郁娘声音带着哭腔:“哎,奴婢的身子怕是难以养好了,若是将来老了……殿下……”
“嗯?”
“殿下,奴婢如今伤成这样,你能不能给奴婢一个名分,这样奴婢老了也能安心,不至于凄惨无依。”
南廷玉心道,她哭哭啼啼,绕了一圈子,原来是为了这。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看向殿内那株菖蒲盆栽,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你出身教坊,又未诞下孤的子嗣,孤不可能给你名分。”
“……”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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