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妾身好好说,什么都说,你先放开……唔……妾身……”
“哼,既是罪人,就该要受到惩罚。”
水花迸发出激烈的弧度,将袅袅氤氲打得四散。
“殿下,呜呜呜……”她知道他在发泄“怒火”,只是不知道要发泄多久,心中哀哀戚戚,只盼着能早日结束这场“审判”。
可他对付犯人的手段恶劣,又持久。
“殿下,那到底是什么?”
“见过水蛇呢?”
“蛇……”郁娘吓得失声尖叫,胡乱挣扎,眼泪扑簌簌落下。怎么会是蛇,太可怕了。
不要蛇。
南廷玉捏住她的脚踝,见她反应实在激烈,没再继续逗她:“孤的意思是,它是和水蛇长得相似……”
郁娘:“……”
话毕,物什被扔到岸边。
郁娘来不及细看它,覆面而来的是他滚烫而又压抑的.吻。
她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
昏厥的前一刻,他才解开她手腕上的丝柢,湿漉漉的胸膛贴上她,声音有着克制:“郁琳琅……”
这是他第二次连名带姓喊她,她睁开模糊的眼,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嗯?”
“你是妖精吗?”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帮她,会喜欢她。
倘若不是她出身不好,估计惠娴皇后也早就承认她了。
郁娘没来得及回答,便已经昏过去。南廷玉垂下眼睫,看着怀中的人,面庞白如莹玉,颊边生出绯色,樱唇破了点皮,无力微张,呼出来的气息仿佛带着一股香甜味,丝丝撩撩,勾着人。
他手指逡巡在她的嘴唇上,咬牙切齿般,自顾自回答着话。
“狐狸精。”
·
下了一场大雨,一座城便突然入冬。
金宛的冬季,满目萧瑟,枝头上最后的那点摇曳绿色也在雾雨中逐渐消散。
入冬后,茶馆变得热闹,厢房中三三两两友人相聚,一边话家常,一边品暖茶,这是金宛百姓们的一大生活乐趣。
郁娘早早便依约来到茶馆二楼,包厢内点有熏香,暖炉热气丝丝缕缕升起,中间一道屏风将房间隔做两用,一处是茶室,一处供有文房四宝,能满足文人雅士临时兴起的闲情雅致。
她坐了会儿,觉得有点闷,打开窗户,一股寒气霎时扑面而来,吹得脸颊通红。
窗户上方,飞檐倒吊着几根冰柱,柱身已有裂痕,瞧着很快便要坠下去。
郁娘怕冰柱会砸到路人,思忖了下,让苗苗拿着兜帽在下方接着,她则拿砚台去砸那冰柱。
徐妙兰进来时恰巧看到这副场景,脸上扬起一抹调侃的笑:“郁娘子随性洒脱,真是个妙人儿。”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的娘子会拿砚台去砸冰柱的。
郁娘这时恰巧砸断一根冰柱,苗苗连忙收回兜帽,眼见冰柱要从兜帽中掉下来,郁娘手忙脚乱将它抓稳,又因为冰柱太冷,冻得她柳眉倒竖,小声哧溜,模样滑稽又有趣。
徐妙兰也未端着,上前接过冰柱,然后猛地一抬脚,将它踢了出去。
郁娘:“……”徐妙兰自己似乎也没怎么顾及形象。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店小二端着茶壶,为二人添上茶水。
两人今日相见,是郁娘上次主动邀约的,一是为了感谢徐妙兰的仗义相助。若不是徐妙兰传信提醒她,她恐怕早就犯下大错。
二则是为了询问缘由。她与徐妙兰只有一面之缘,这不值得徐妙兰冒着得罪三公主的风险来帮她,她想知道徐妙兰所求是什么。
徐妙兰也没有拐弯抹角,见郁娘询问,她便直接道:“郁娘子,我之所以愿帮你,有三个原因。第一,你知道惠娴皇后为什么要急着给三公主说亲吗?”
郁娘摇摇头,她既不知缘由,也不知说亲一事。
“因为大乾近些时日考虑与图门族议和,届时将会派公主和亲。圣上的女儿中,大公主早亡,年龄合适的也就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实不相瞒,我和二公主是闺中密友,我不愿自己的好友嫁入那虎狼之地。”
“第二个原因……”徐妙兰掩唇笑了下,眼中透着一丝狡黠,“惠娴皇后看中驸马的人选之一便有我的长兄徐晏,我长兄才华横溢,心系天下,若是尚了公主,满腔抱负将难以施展。且这三公主性子也不好,我不想她嫁入我们徐家,所以她越丢人,便越难嫁进来。”
郁娘哑然,竟不知这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默了一瞬又问道:“那第三个原因是什么?”
“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我喜欢郁娘子你,自然不愿意看你被三公主陷害。”
郁娘没料到是这个缘由,脸庞浮起一丝羞涩。
徐妙兰见状,颊边笑意加深:“郁娘子你这般有趣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的。”
“徐姑娘,你莫再打趣我了。”
“唤我一声妙兰吧。”
“好。”
二人不知不觉中,关系亲昵了些。
徐妙兰叹道:“可惜了,那玉珏楼虽为徐家的,但那老板却是个人精,将那画交给你后当日便走人了,徐家到现在也未查到他的踪迹。”
也正是店老板这奇怪之举,才被徐家察觉出不对劲,一番调查后,发现他竟然敢背主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家当时揣测不透,换画一事是三公主自己所为,还是背后有惠娴皇后之意,陷入到纠结,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
后来还是徐妙兰出来拿定主意,由她传信给郁娘。
惠娴皇后就算再怎么不喜郁娘,也不至于用此方法去陷害一个通房。她琢磨,这件事情应是三公主自己所为。
事实证明,她琢磨对了。
玉珏楼老板逃跑的事情,南廷玉已经告诉过郁娘了,郁娘拧眉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到徐家?”
徐妙兰摇摇头:“不会,还没有人敢正大光明出来掰扯这件事情,皇后、太子和宣家的人也都只暗中调查。”毕竟真把事闹大了,兜兜绕绕,丢的还是惠娴皇后的脸。
惠娴皇后素来有着教子有方的美名,这三公主如此行事,让旁人知道了,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那便好。”
二人又聊了些话,聊得很是开心,待从茶坊出来时,见到天上忽降雪花。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纷纷飞飞,飘飘扬扬。
郁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她所在的鸾州城几乎没有下过雪,见此情形,忍不住伸出手:“真好看啊。”
回程的路,她和苗苗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边赏雪一边行走。
南廷玉下了朝,在常宁殿坐了会儿才回来,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身旁安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殿下,前方是郁娘子她们。”
南廷玉睁开眼,掀起帘子,只一眼便在街上见到郁娘的身影。
她穿着粉色披袄和马面裙,脖颈上围着白色毛领,脸蛋在毛茸茸的领子之中显得小巧精致。
“停车。”
一片雪花忽然落到郁娘的脸颊上,转瞬便化作一丝凉意,她正要伸手去擦,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替她揩拭掉雪花。
眼前光线变暗,绘着仙鹤腾空的油纸伞覆到她头顶上,替她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
郁娘抬起头望向来人,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心跳似乎失去了控制。
她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杂乱无序,堵住她的耳朵,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
他的面庞在纷飞的大雪中,身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是夺目耀眼的,是独一无二的,仿佛世间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忽然明白为何都城会有这么一句话了——“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南廷玉见她发愣,不说话:“冷吗?”
郁娘思绪慢慢回笼,她摇了摇头:“不冷。”
“怎么没撑伞?”
“妾身没见过雪,想要多看看雪。”
南廷玉哼了下,不置可否,随她一同步行回长乐宫。
苗苗很识趣,与安公公等人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二人。
不知何时,南廷玉把伞收了回来,肩上黑色大氅落下一层白雪。
二人并排走在大雪中,路是灰白色的,墙是砖红色的,在茫茫世界中映衬着他们二人一黑一粉的身影。
两人一步一步行走,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待回到长乐宫,路面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鞋子踩在上面,有着轻轻的声响。郁娘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希望能在这场大雪中,一直走下去。
走进这个深冬。
无人打搅。
她发髻、衣裳上积了不少雪,薄薄的雪花像绒毛一般,柔软贴上她。南廷玉面无表情替她掸掉,郁娘看着他,笑道:“殿下这样倒似白了头。”
“你也没有好到哪儿,郁婆婆。”
郁娘被逗笑:“那殿下就是老头子。”
这话被跟上来的安公公听到,安公公神情一顿,慌忙抬头望向南廷玉,好在没有在南廷玉脸上看到不虞。
南廷玉昂着下巴,有几分倨傲:“孤就算老了,那也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
郁娘心道,他老了确实会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见南筠之便能知晓。估摸四十岁左右,还依然能引得后宫一众嫔妃争风吃醋,暗斗不休。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在不在他身边。大雪的寒意,似乎在这一刻才融化进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瑟凉。
他俯下身看她:“眼睛怎么红了?”
郁娘连忙揉眼:“雪花落到眼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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