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战事又胶着两月有余,最终,姚家军被打回都城,南廷玉决计乘胜追击,和赵飞澜两面夹击,一同攻城。
本来计划要打五六日,没想到都城百姓发生暴动,一群人冲向城门,姚家军放箭也未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最终在城内百姓的帮助下,南廷玉等人成功攻下都城。
南廷玉衣裳沐着血,骑着骏马,领着士兵走在官道之上,从败走北上到重回都城,尚不到四个月,可他却觉得恍若隔世,心境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自己会一扫阴霾、会扬眉吐气,可现下等真正回来了,只觉得沧海桑田,变化的不只是眼前的景象,眼前的人,还有自己的心境。
“殿下,姚行舟的两个副将逃走了,但他……没有逃,留在了皇宫。”
士兵将皇宫层层围住,城墙内,一部分姚家军没有逃走,追随着姚行舟,仍架起弓弩,在做垂死挣扎。
姚行舟站在了望台上,他穿着刚制好没多久的龙袍,头上戴着九旒冕,鬓间那抹白发尤为明显。
当皇帝似乎是他一生的执念。
南廷玉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姚行舟的身影,如他所想的那样,姚行舟不会逃走,会选择死在最后的荣耀中。
这是一个将军的血性。
南廷玉向士兵吩咐着话:“告诉姚行舟,若是他愿意投降,宫中那些追随他的姚家军不必再枉死。”
士兵传了话,很快又回来复命:“殿下,那姚逆贼说……”
南廷玉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说什么?”
“说是……只要让陛下和他单挑,不管输赢,一刻钟后,他便让手下开宫门投降。”
沈平沙立即斥道:“这姚逆贼怕是还认不清楚如今的局面!我们让他投降,可不是有求于他,也更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姚家军再枉死罢了,你告诉他,如果他再不配合,我们一声令下,不出一刻钟,整个皇宫便能被拿下。”
那士兵正要离开,忽然被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
“等等。”
身后,士兵自动分成两列,一辆马车徐徐靠近。
南筠之掀开轿帘,走了下来,一众士兵立即跪下来行礼。
“参见陛下。”
“免礼。”南筠之抬手,他笑着看向远处姚行舟的身影,姚行舟似乎拔出长剑,对着他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他唇边笑意加深,“朕若不满足姚卿这个心愿,怕是他死后到了地府,心里也不安顿。”
所谓的单挑,只是一个借口,他是想要亲手杀了他罢了。
而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也想亲手杀了姚行舟——为南廷玉的生母报仇。
这么些年,只要一看姚行舟,他便会想到无法保住心爱之人的场景。
刻骨恨意,啐入心肠。
南廷玉看了一眼南筠之,猜测出来他的意图,沉声道:“您是一国之君,怎能与叛贼单挑?”
“朕和他斗了二十多年,都想亲手了解对方,让朕去吧。”
“陛下……”
南筠之笑笑:“朕要是出了事,还有你在。”说着,他看向南廷玉,“你会比朕更适合做这个天下的君王,朕放心你。”
南廷玉脸色凝重,开口想继续劝南筠之,只是南筠之心意已决,完全不听劝,他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剑,骑上骏马,冲向宫门,待他进入皇城,宫门又迅速紧闭。
沈平沙皱眉道:“陛下这性子……”莫名让他想到了当年剿匪时的南廷玉,也是这般固执己见,决定好了的事情,不顾危险,也不听旁人劝,一定要身先士卒,亲手擒敌。
没想到这性子还是遗传的啊。
南廷玉自上次和南筠之不欢而散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此刻看着南筠之策马独自去和姚行舟决战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体会过父爱,小的时候很羡慕三皇子四皇子能得启明帝欢心,每每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他心中十分失落难受,只得独自承受一切,想着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优秀,或许也能讨父皇的欢心。
然而后来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父皇都不喜欢他,他逐渐心灰意冷,不再想着吸引南筠之的目光,也不再想要那点父爱了。
可突然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告诉他,他的一切隐忍和谋划都是为了他。
从未感受过父爱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却厚重到让他窒息,让他无法接受。被冷落和忽视的十几年,原来只是别人的一场谋划。
他人生中的痛苦和恨意一瞬间都失去了支撑点。
·
政和殿,门窗紧闭。
姚行舟持剑指向南筠之,皮笑肉不笑道:“朕还以为你没胆过来。”
南筠之含笑道:“朕有的可不只是胆子。”
下一瞬,剑器硿然相撞,二人手中的剑便如银蛇交缠到一起,剑花如雨,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姚行舟自持习武多年,以为自己能轻易碾压南筠之,交起手来才发现南筠之竟然深藏不露,武功极为高强,完全没有以前染个风寒就要咳嗽三个月的病恹恹模样!
好一个胸府深沉之人!
竟分毫点滴之事都不忘伪装。
约莫一盏茶时间,二人身上都落了伤。
姚行舟年纪大,体力明显不如南筠之,最终还是被南筠之一剑劈断武器,腹部中了一剑,逼退至墙角。
却也在这一瞬,他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剑,猛地刺向南筠之,南筠之侧身躲开,那长剑扎在了他大腿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随后又打了半盏茶时间,直至打得浑身是伤,皆没了力气。
南筠之靠到中柱上,姚行舟挣扎着,靠到另一个中柱上。
两人隔着一丈距离,隔空对望,眼中分明恨意汹涌,却忽然都笑了一下。
“可惜了,我还是没有为我的两个儿子报仇。”
南筠之笑笑:“或许,朕告诉你一件事情,让你九泉之下,心里也能高兴点。姚文元当初挪用赈灾粮款,私建兵器厂,实际上是想要超过他长兄,给你锻造出一把怎么也不会上锈的玄铁神剑。”
姚行舟听到这话,沐着血的双眼愣住,而后不可置信看向那把一直不离身、已经上了锈的剑。
这剑,是他长子为他锻造的。
长子死后,他常年带在身上。
没想到姚文元犯下如此大错,竟然只是为了给他打造一把新的剑?
想到这,姚行舟心中又悔又恨,他记起来是他有一次喝醉酒,拿出这把上锈的酒,怀念长子,又借着酒意斥责了姚文元一番。
他不该拿姚文元和已故的长子处处相比,不然也不会逼得姚文元总想证明自己比兄长好,以致行差踏错。
“文元……”
这时,姚贵妃的声音忽然在殿门外响起。
“父亲……筠之……你们怎么样……”
姚行舟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怒道:“你怎么没走?我不是已经安排你走了吗?”
“我不想看到父亲和筠之你们二人自相残杀的场景!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人有事!”
“你……”姚行舟气得不行。
南筠之则笑了笑,看着撞门的姚贵妃:“你猜,泊月进来会先走向谁?”
姚行舟瞪他一眼,没说话。
须臾,殿门被撞开。
与此同时,南廷玉等人也已来向大殿。
姚贵妃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殿中场景,先是一怔,视线落向南筠之,随后,却是扑到了姚行舟跟前,担忧道:“父亲,你怎么样……”
姚行舟唇角咧出笑,自从长子死后,他很少笑,脸上的血色模糊住了笑意:“我没事……”
姚贵妃看向姚行舟腹部和心口上的伤,下一瞬,她望向南筠之,歇斯底里质问着话:“南筠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父亲的性命,可为什么你却刀刀剑剑都是致命伤?”
她也同样要求姚行舟留南筠之一命,姚行舟做到了。
“你为什么总是一次次欺骗我,总是要伤我的心?”
像是恼怒到极致,再也不可承受,姚泊月神情崩溃,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南筠之。
“我就只剩下父亲这么一个亲人了。”
下一瞬,姚泊月竟拿起一旁的长剑刺向南筠之。
“你不该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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