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有机会睡个好觉了,虽然偶尔有几只蚊子来骚扰,睡得也算踏实。
我是被枪声惊醒的,是哨兵发现了情况示警了,所有人迅速起身进入战斗状态,徐志凤把孩子们聚拢起来,找地方隐蔽起来。
哨兵大喊:敌袭,下方五十米!
杨娃子顶在最前方观察敌情,我跑过去问他啥情况。
他指着那些正在向山上运动的几十个人影说:“情况不对劲,这不像是鬼子!莫不是土匪?”
我仔细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杨娃子说的没错,这帮人直挺着身体就朝山上爬,即便我们鸣枪了,他们还是不躲不闪的,跟鬼子那贼一般的动作大相径庭。
聂道兵凑过来,也看出了端倪,就朝山下的人群喊话:“下面的兄弟,我们是国军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下面的人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加快了脚步朝我们冲过来,枪声也响成一片,乱糟糟的,毫无章法,这是土匪无疑了,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突袭国军正规军!
我们兵分三路,一部分正面防守,另外两部分从两侧包抄,要把这帮人给包围起来收拾。
张迷龙的机枪先耐不住寂寞,突突突泼洒了一阵子弹,打倒了十几个人,那帮人聚集在一起,都不会分散躲避,子弹一扫一大片,太不专业了。
两侧成功包抄了这股敌军,这帮家伙才知道害怕,吵吵嚷嚷地呼喊着饶命。
我们让他们把枪扔一旁,全部抱头蹲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围过去,手电筒照过去,全是农民装扮的人,衣服破破烂烂,瘦骨嶙峋。
检查一下他们的武器,居然全都是中正式,这是中央军才能配备的武器。
我抓过来一个中年人,那家伙畏畏缩缩地不敢站起来,依旧蹲在地上。
聂道兵开始问话:“知道我们是国军的队伍不?”
那人回答:“知道!”
“为啥打我们?”
“你们都不是东西!该死!”
很让人震惊,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居然还落了埋怨。
我忍不住直接给那人一巴掌,厉声问:“怎么不是东西了?你说清楚,不然,全部枪毙!”
那人不仅不怕,反而哈哈大笑,我又巴掌下去,那人直接被我打晕过去了。
他旁边的人替他回答:“我来说吧,我们是河南永城的,去年,汤军团的中央军去徐州打仗,路过我们那,把我们的粮食征走了一大半,只剩一点口粮,知道为了打鬼子,咱老百姓苦点就苦点吧,半个月之前,他们从徐州回来,又路过我们那,这下更狠,别说口粮了,就连他妈的种子都没给我们留下一粒,我们老家的树皮都被我们啃光了,天天都有人饿死,别说死人了,就连活的孩子都要换着吃,我们是一点活路都没有啊!没吃的也就算了,还要抓人去修工事当苦力,累死饿死的多了去了。日本鬼子来了,他们给我们粮食吃,我们才能活下来,你们成天就叫嚷着打鬼子,我们只想活着!各位老总,我就问问你们,行不行?”
我瞬间气短,回头问聂道兵:“聂营长,你是中央军的,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低头不语,等于默认了。
杨娃子气呼呼地说:“怪不得你们中央军天天吃白面馒头大米饭,我们就吃小米糊糊玉米饼子,原来都是抢的呀!”
张迷龙也恼怒地说:“你们,你们干的那就不是人事!这就是那啥,叫啥词来着,那个老陆,你说!”
老陆幽幽地说:“杀鸡取卵。”
“对对对,就是杀鸡取卵!”迷龙学会了一个新词语,反而因此有些兴奋。
那李连胜也挤出人群补了一句:“仓库里的装备都是可着你们中央军用,我们这些杂牌军想领东西就得花钱送礼,该给十发子弹的最多能拿到六发,那四发子弹都用来送礼了!有没有天理?”
聂志国和他的中央军兄弟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现场有些闹哄哄的,令我非常头疼,于是大声喝止:“都别唧唧歪歪了!我还有正事没问呢!”
我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继续问那些俘虏:“这些步枪哪来的?”
那人直言不讳:“抢中央军的!”
我问:“他们就没还手?”
“都被我们用锄头镰刀打死了!反正都没有活路了,要死一起死!”
众人皆哗然,我接着问:“谁让你们来打我们的?”
他的回答让我们再次炸了锅:“是日本人,只要我们杀一个国军,拿着人头就能换十斤白面。谁给我们吃的,我们就听谁的。”
我们每个人都在默默念叨着:十斤白面,十斤白面。
原来我们的命在这帮农民看来只等于十斤白面。
这让我们想起了大沙河旁边的惨剧,也算是中央军惹出的祸端。
如何处置这些农民又成了我们头疼的事,无非两个做法,要么枪毙,要么放人。
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现场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问一下大家的意见,结果没人说话,他们都跟我一样,也在左右为难,心中五味杂陈。
时间仿佛凝固了,东北军迷龙先受不了了,扯着嗓门说:“你们子弹多烧的是不是?要是农民都饿死光了,地都没人种了,咱们都得饿死,还打个屁的仗?你说说你们谁家不是农民出身?撵他们滚蛋得了!”
我问聂道兵:“你的意思呢?”
他倒是甩得干净,直接说:“我伤口疼得厉害,你做主吧!”
我问杨娃子:“你说呢?”
他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肚子疼,我去拉粑粑!”
诸葛丹扶着他说:“你可能病了,走,我给你检查一下去。”
我最后问了一下徐志凤:“凤姐…”
不等我问出来,她着急忙慌地说:“周排长该换药了!”
卧槽,把难题交给我了是吧?你们这帮滑头!
得!我对那些农民说:“都是自己同胞,我们打仗也是为了自己国家,你们走吧,以后别打自己人了。”
这些暴民并没有感谢我,他们啥话都没说,扶着伤员,抬着死人,垂头丧气,跌跌撞撞的下山了。
我对李连胜说:“他们的那些枪和子弹都归你们了!”
李连胜弯腰捡起一把枪挎在肩上,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说:“我不跟你们出去混了,我要去找我们东北军!”说完也转身下山了。
张迷龙这次没骂他,也捡起一把枪,嘟囔着:“跟着你们太遭人恨了,说不定哪天自己的人头就被拿去换白面了。”然后冲着李连胜喊,“李乌拉你个犊子,等等我!”
聂道兵没好气地说:“都他妈的滚蛋吧!都滚!不征粮都喝西北风呀?”
那四十多个没有枪的溃兵也默默的捡起枪,然后跟着李连胜他们下了山。
我感觉心里凉凉的,忽然看到张迷龙那高大的身影又跑回来了,没等我高兴,这家伙跑到大锅边,提起两条煮熟的狼转身又走了,临走丢下一句:“我自己打死的,我要带走!”
聂道兵问我:“老四,你也走么?”
我回头看这黑暗中的那些孤儿,回答说:“我答应送这些孩子去武汉的!”
杨娃子选择支持我,他肚子也不疼了,补充了一句:“大个子是我们的人,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等咱们找到了自己的部队,再说分家的事吧!”
徐志凤和几个西北军也对我说:“我们都听你的!你现在是我们的长官。”
李乌拉他们走了,现在还剩下两百二十人,加上周排长和六十五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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