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作为周秀才的外孙女,宁秀才的女儿,在这十里八乡只有这两位秀才公的良仓镇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原本在宁秀才中了秀才的次年,也就是九年前,她十三岁时,就定了亲事的。
婆家家里住在镇上,颇有些资产。
有几十亩良田,开有两间铺子,男方是家中独子,几个姐姐也都出嫁了。
宁清墨嫁过去,那是要做少奶奶的。
两家早早就商定了亲事,只等孩子们长大,就成亲的。
不料,在宁清墨十五岁及笄那一年,两家刚要商定成亲日子,男方的母亲突然因病去世了。
当时就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流出来。
好在两家实在是门当户对,大人都坚定的要结亲。
宁家看亲家不畏流言,很是感动,等三年就等三年吧。
这一等,宁清墨就等到了十八岁。
这个年龄未成亲的,在村里已经很少见了。
两家正要重新议亲,男方却在这个时候病了,病情来势汹汹,还挺重。
两家赶紧加快议亲进程,想冲冲喜。
一开始议亲,男方的病情就稍缓,两家人心里都有些如释重负。
不料却在交换庚贴那一天,男方病情突然加重,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这下,更坐实了女方克夫的名声了。
还未出嫁,第一次议亲,克死了未来婆婆。
第二次议亲,克死了未来夫君。
男方忿忿不平,流出很多谣言。
无辜的宁清墨的名声彻底毁了。
因此这几年,家里鲜有媒婆上门说亲,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也不能说没有人来说亲,但那些都是什么烂人啊。
大多数的男方都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是打死都娶不上媳妇的烂人。
或者窝窝囊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大龄青年。
这些都被泼辣的钱氏和周越骂出去了。
自己如花似玉,利索能干的大闺女,就是在家里做老闺女,也不会嫁给那等人,跳进那个火坑的。
宁远才被家里人催了几次,两年了,他还没替大女儿找到婆家呢。
眼看大女儿都二十二了,他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第二个条件,宁远才倒是做到了,很快就托人送来了银子,替家里买下了十二亩良田。
第三个条件,也算达成了,让次子宁炫墨进了镇里的私塾读书。
但镇里的私塾,自从周越父亲周秀才去世后,就没有聘来像样的夫子来教书。
都是一些自己都认不全字的所谓夫子在教书。
宁炫墨在镇里读了一年书了,斗大的字,还不认得一筐。
就这些字,还大多数是他长兄宁垣墨教的。
那夫子,只会带着孩子们反复背诵《三字经》,《弟子规》等一些启蒙书。
反反复复背了两年,孩子们早就都倒背如流了。
别说孩子们,有的家里大人天天听孩子们背,也都会背了。
可是宁炫墨都十岁了。
他本就启蒙晚,在镇上这家私塾耽搁两年,眼看就彻底耽误了。
看这样子读下去,别说中秀才了,长大能去人家铺子里做个学徒,都够呛人家肯不肯收。
周越给宁远才带信说过好几次大女儿和次子的事儿,对方都推脱说,清墨的事儿正在想办法。
而次子的事儿,他说,他自己就是在镇上读的,不也考中了秀才?
让次子自己努力,不要总想靠他。
这叫什么话,当年的私塾那是周老秀才教的,现在的夫子,看样子还不如周越呢。
周越好歹儿时跟着父亲学着认了几个字。
家里几个孩子的字都是她教的。
可惜她自己读书也不多,平日里种田,操劳家务,实在是没时间教孩子。
大儿子已经被耽误了,次子眼看还要这样耽搁下去。
不由得周越不急。
周越早就清醒了,她的伤也早就好了。
可是她不想起来。
仿佛一直在这硬邦邦的炕上躺着,就不用面对穿越到这穷乡僻壤,需要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的现实一般。
这日,她正兀自自怨自艾,想着那世的儿子,是否能接受自己的离世。
想来自己是为了抓人贩子而牺牲,应该给个“见义勇为”的称号吧。
不知道这个称号,高考能不能加分。
周越想到这里,笑了笑。
想远了,这里的残酷现实需要面对。
自己已经躺了两个月了,再也不能装病了。
那杨大夫已经来了很多次了,老头子快被气死了。
他不容自己的医术受到质疑。
想来自己这一病,花了家里不少钱吧。
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命运多舛的家庭增加了很多负担吧。
思及此,周越不愿意再躺着装病了,她想起来。
促使她真正下定决心病好起床的是一件小事,
这一天次子宁炫墨和次女宁杨墨抱回来几个小狗。
是被人家丢弃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崽,眼睛刚睁开,小嘴一个劲四处寻摸,想吃东西。
奶奶钱氏本来看儿媳周氏躺炕上这么久,眼看就要到秋忙了,早就不耐烦了。
虽说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但他们哪有周越干活利索,干活快又好。
她看到孩子们抱回小狗,很不高兴,借机拿话敲打周越。
“哎呀呀,人都快吃不饱饭了,你们还往家里抱死猫子烂狗子?养这些玩意有什么用,天天就知道躺着,白吃饭。
狗死在家里不吉利,赶紧给扔出去,扔的远远的。
它们一看就没断奶呢,剩饭也不能吃的,你们给他们吃什么?最后还是得死。
赶紧的,趁着还有口气,扔了。不然,你们也别想吃饭。”
两个孩子眼泪汪汪的,抱着几只小狗,给躺在炕上的娘亲看。
“娘,我们少吃点,省下饭给小狗吃,行不行?”
他们知道这个家里,只有娘亲敢违逆奶奶。
奶奶是当年村里的“十大骂将”之首,对外很厉害的。
而娘亲,青出于蓝胜于蓝,嘴更厉害。
其实,娘亲最最心软,求她可能会有用。
而奶奶,最疼孙子孙女,不会让他们挨饿的。
周越看着破烂衣服里包着的五只小奶狗,心一下子就柔软了。
她想了想,道:“它们确实吃不了饭食,只能喝奶,村里可有人家卖牛奶或者羊奶?”
“没有。”宁杨墨落寞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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