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跟崔相很亲近的炫墨钧墨等弟子,也只知道崔相出身不凡,见识高深。
肯定是朝廷里的某位重臣。
也只有参与过权谋的波谲云诡的人,才能有崔相这般一眼看透的见识,和波澜不惊的气质。
这些孩子们不知道,所谓的党争,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反而有时候比市井无赖之间的打斗,更加无耻下流,毫无底线。
他们还未正式步入朝堂,崔夫子不想这么早的就告诉他们这残酷的真相。
虽说权谋阴险,朝堂里波谲云诡,但崔夫子做过地方官,他更知道市井之徒之间的斗争更简单粗暴,更无下限。
这些孩子,这么聪明通透,如果去了朝堂,可能会辛苦,会痛苦。
但如果留在民间,可能连痛苦的机会都没有。
越是端方的人,越不要留在下层。
因为在上层,就算手段卑鄙,起码有迹可循,有一定的章法,遵守一些法律法规和潜规则。
但下层人,可能任何规则都无,只单纯看你不顺眼,或者嫉妒你,就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桃源山谷。
这日下了一场小雪,冰瀑结的更厚实了,北方进入到了真正的严冬。
春节也快到了。
冬至,是北方最冷的时候,也是天地之间最阴寒的时刻。
但在这最至阴中,一阳复始。
一大早,任平生从山顶上飘落而下。
他天未亮就起来去练武了,钧墨紧跟在他身后,落在洞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
崔夫子正坐在洞门口,他怕冷,穿了一件大氅,身边的小几上,红泥小火炉烧的很旺。
火炉上一只陶壶正欢快的叫着,冒着热气。
崔大从洞里搬来一张方桌,就放在洞口的一堆麦秸上。
然后又拿出来几只麦秸编的蒲团,随意扔在方桌周围。
任平生见有茶喝,立刻就要去坐下。
崔夫子摇摇头,道:“任大侠,虽说你不怕冷,但你这一身湿寒,闷在身上,总归对身体不好……”
崔夫子话没说完,许平君从洞的里间走出来,看那睡眼惺忪的慵懒样子是刚起身。
她听到崔夫子的话,立刻精神了。
走到任平生身边,拽了他的袖子就往洞里拖。
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钧墨说:“你也是,快回去擦了汗,换干净衣服。
如若不然,看为师不给你饭菜里下毒?”
呃,还真是简单粗暴呢。
勇猛过人的任大侠,如同小鸡仔一般,被拎走了。
桀骜不驯,除了周越的话,其他人谁的话都不怎么听的钧墨,也乖乖的回自己房间了。
崔夫子摇摇头,笑笑。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许平君,和那些贵族仕女不同,跟那个周越一样,透着那么一股子泼辣辣的生命力。
炫墨一边摘着围裙,一边走过来说开饭了。
今天的早饭,菜很简单,红烧兔肉,腊野猪肉炖干白菜和冻豆腐,清炒豆芽,还有一个玫瑰酱腐乳。
主食是小米红豆粥和红糖花卷,还有烤红薯。
崔夫子最喜食甜,因此每次的饭菜都要有那么一两道甜口的。
这顿饭并没有吃完,原因是崔大听到了一声鸽哨。
他走出山洞,一只白色鸽子落到了他的肩头。
其他人早就知道崔大养着信鸽呢,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以前崔大接到信,往往不动声色,跟崔夫子交换一个眼神,不会多说一个字。
这次崔大接到信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他走到正在往花卷上抹玫瑰酱腐乳的崔夫子身旁,低语一句。
然后把纸条拿给崔夫子看。
崔夫子同样脸色剧变,“啪嗒”一声,手里的花卷和勺子,都掉落在桌子上。
炫墨正在替夫子舀粥,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恩师。
钧墨也换完衣服,从内洞里走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善言辞,此时也同样关切的看向崔夫子。
崔夫子稳了一下心神,面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纹:“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吃。我有点事儿,要回京里一趟。”
说完,他站起身,却在站直那一刹那,身子晃了两晃,好悬没有摔倒。
崔大赶紧扶住他。
任平生坐的最近,也站起来扶住他一只胳膊。
崔夫子此时的脸色明显的白了很多,他冲任平生笑笑,想开口道谢,却嘴唇哆嗦,语不成句。
任平生正要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料崔夫子却挣脱二人的扶持,双手抱住了头。
看表情,痛苦至极,他头疼?
许平君也出来了,她见状来不及细问,连忙上前,一只手轻抚崔夫子后背,一只手拿过崔夫子的手,三指摁上了老人家的手腕处。
大家知道许大夫在号脉,都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她。
只见许平君时而皱眉,时而眉头舒展,时而表情严肃,时而又面露喜色……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崔夫子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事儿。
终于,许平君松开崔夫子的手腕。
正当大家以为终于可以听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拿起来了崔夫子的另外一只手。
呃,没完了是吧!
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
终于许平君放开崔夫子,扶着崔夫子坐定,她也坐下。
看众人都看着自己,许平君笑道:“无妨的,崔老这个岁数,能有这个身体,已经很不错了。”
“那,我家老爷,是否可以现在回京?”
“回京?你确定?”
“确定。”崔大郑重点头。
许平君看向崔夫子,后者双眼紧闭,但他听到了许大夫的话,也轻轻点了点头。
“嗯,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我给你开个方子,你们到县里的时候,住一宿,熬两副药,吃一副,带上一副。
路上再喝一副。好在此地离京城不远,撑着回到京里,应该是可以的。”
呃,这话说的,难道只是撑到京里,到京里以后呢,就撑不住了?
崔大脸色更差了。
任平生闯荡江湖多年,比许平君人情世故要懂得多,他知道大家误解许平君的意思了。
他忙轻咳一声,解释道:“平君的意思是,撑到京里,京里自有好医好药,崔老的身体就更无虞了。”
几人听了松口气,但崔大还是没有被宽慰到。
只有他知道,这件事对老爷的打击有多大。
信上说,夫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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