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公主一步跨到她面前,面具后的眼眸透着焦色,“你方才说什么?皇贵妃为什么要住进冷宫?”
“你还好意思问?”
沈长梨一下子从柴草上坐起身,凶巴巴的,“你老哥谋朝篡位,将她的亲人都杀光了,身为异国的公主,她背后已经没有了任何靠山,被打入冷宫有什么稀奇?你少假惺惺的。窃国之贼,别忘了你们贺兰家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靖王没在战场上将你杀了都是仁慈。”
“你懂什么!”
贺兰晗轻嗤一声,表情极不耐烦,甚至还有些委屈,好像他们贺兰家窃了北黎国还有什么隐情似的。
“我哥夺了北黎的皇权也是迫不得已。”
“哎哟喂,别不要脸子了,窃国之贼,你还好意思说迫不得已?本来我还挺同情你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边待着去吧你!我最痛恨无耻之人。”
沈长梨一个翻身滚到一边躺着,看也不愿再看贺兰晗一眼。
看不到贺兰晗脸上的表情,可从她握紧的双手看得出,她也是心潮起伏极不平静。
站了好长时间,贺兰晗显得心事重重,又转身走到窗前,定定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第二天,红绫提了两个食盒来为她们送饭。
沈长梨窝在柴草里,见贺兰晗昨夜坐在窗户下睡了一夜,此时还未睁开眼,她撇撇嘴,示意红绫将食盒放到她身边就好。
红绫笑嘻嘻地提着食盒走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长梨姐,爷为了你,将整个别苑都封了。”
沈长梨一怔,“为何?”
红绫小身子挨着她坐在柴草上,意味地说,“爷在查,究竟是谁将鸦胆子放到你屋子里去的?李统领已经将弘瑞等人都拘了起来,严加盘问,似乎不是他们。”
沈长梨眉心一皱,“若真不是弘瑞,那便是咱们身边出了奸细。”
红绫用手托着小下巴苦思冥想,“若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毕竟咱们身边除了袁大哥他们,就是小白羽卫。而且最近为了药膜,大家都曾往你院子里跑,难不成大家都有嫌疑?”
沈长梨眸光一闪,“那也不一定,毕竟张御医也说了,鸦胆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到的,我总觉得这事与玉妖精脱不了干系。”
红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压低声音,“爷派我哥暗中带着黑豹卫将整个流马县的药铺都查了个遍,就是想知道流马县的药铺有没有可能卖这种药。”
沈长梨轻嗯一声,嘴里塞满饭,“若是整个流马县药铺都没有鸦胆子,那就只能说明定是京中之人带过来的,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长梨姐,有件事不好了。”
随后红绫嘟着嘴叹息一声,“小白羽卫们都知道你的药材里出了鸦胆子,又得知鸦胆子有腐蚀作用,她们也不知听谁说的,说咱们药膜里含有鸦胆子,现在都不敢用了。不仅把订单都退了,还要求你退还银子。”
知道沈长梨视财如命,红绫都担心死了。
没想沈长梨冷哼一声,毫不在意,“退,给她们退,保管以后让她们后悔死。以后再想买我的药膜,十倍的价格都买不到。”
随后,她俯在红绫耳边低低说了一通。
红绫苦着脸,“长梨姐,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攒的银子。”
沈长梨摆摆手,“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但信誉不能丢。咱们越是痛快地退银子,小白羽卫心中才会有疑惑,以后咱们的药膜才能销量更好。”
沈长梨嘴里吐出的话,红绫半解不解的,可她已经习惯信任沈长梨,听完,叹息一声,点点头。
“就听长梨姐的。”
红绫又磨蹭了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长梨姐,爷让我给你捎句话。”
“啥话?”
红绫冲她眨眨眼,“爷说,襄王殿下的腿该好了……”
红绫走后,沈长梨躺在柴草里反复琢磨着她的话,究竟会是谁将鸦胆子放到她院子里的呢?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猜到了一个人。
果然,第二日,李统领笑眯眯地来到柴房,亲自将她和锦玉公主贺兰晗放了出来。
“沈小郎可以回到靖王殿下身边了,已经查清了,那鸦胆子与沈小郎无关,襄王殿下的伤毒也与锦玉公主无关。流马县出了个神医,济世堂的阮大夫,靖王殿下将他请来为襄王殿下看毒,竟然一副药就将那毒给解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据说襄王殿下大喜之下还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李统领意味深长地盯着沈长梨,似乎都知道她视财如命。
沈长梨皮笑肉不笑,“李统领的意思,太医院院首张大人还不及一个小县城的药铺大夫厉害,你说他还有啥脸待在那个位置上?不如滚回家卖红署。”
李统领脸一变,用手指着沈长梨,“沈小郎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在下佩服!”
沈长梨哈哈两声,眼光瞟着贺兰晗,见她的手镣脚镣都被打开了,而且由两个禁卫军押着上了一辆奢华马车。
她嘴里啧啧有声,“还是李统领懂得怜香惜玉,不仅解了锦玉公主的镣铐,那辆马车坐着也极舒服吧?”
李统伸手习惯地捋了下自己的络腮胡子,意味道。
“沈小郎不必羡慕,皇上有旨,要本统领直接将锦玉公主带入京城,那辆马车是特制的,但沈小郎肯定不想上去坐坐……”
说完,他大手一挥,禁卫军启程。
马车晃动的刹那,帘子一动,露出一条缝隙,沈长梨惊恐地看到,马车里面竟然是一个铁笼子。而贺兰晗从缝隙中向她射过来的目光,冰冷又锋利。
出了柴房,沈长梨心情极复杂地向芙蓉院走。
刚跨入芙蓉院,付摇蕙就急火火地跑过来,有失端庄地双手热络地握住她的手。
“阿梨,你回来了,摇蕙姐有事求你。”
沈长梨眼一眯,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说什么求不求的,我这刚从柴房被放出来,身上还晦气着呢!摇蕙姐有话就直说吧!”
她遥遥看到,萧衍的屋门前围了不少小白羽卫。
“阿梨,爷查到是青梅将鸦胆子放到了你的屋子里,她是被人陷害的。她根本就不知那是有毒的东西,还以为是黑枣……”
沈长梨骇然地看着她,“黑枣?摇蕙姐可真会说,那青梅有没有说是谁让她将那个东西放到我屋子里的?”
付摇蕙惋惜地摇摇头,“不管爷怎么问,青梅就是不说,一个劲哭,已经在爷屋门前跪了几个时辰了。爷说,要将她遣出白羽卫……青梅家里贫穷,一家人都以她为荣,全靠她的奉薪过活。若是被遣回去,定然没脸见人。阿梨是爷的心头宝,若是你肯替青梅求情……”
“我为什么要替她求情?若不是爷睿智,查到了青梅,现在说不定被李统领押往京城的就是我了。现在该忏悔的不应该是那个指使青梅干坏事的人吗?”
沈长梨意味地瞪她一眼,抬脚就往萧衍屋子里走。
付摇蕙一张端庄的脸铁青铁青的,她冷冷地盯着沈长梨的背影,将手中的帕子绞的死紧。
“爷,求你再给青梅一次机会吧!若是爷执意要将她遣走,小白羽卫便跪求爷不起。”
沈长梨刚踏上台阶,就看到付摇蕙飞快跑来,提着裙子就跪倒在台阶下,嘴里高声哀求。
围在屋外的小白羽卫一看,纷纷都跪下,齐声哀求,“求爷放过青梅这一次吧!”
沈长梨看着跪了一地的小白羽卫,抬眼看到跪在门槛边的青梅,哭的双眼红肿,抖动着肩头,似是不忍看到大家都跪地为她求情。
看到沈长梨,她眼中透着恨。
沈长梨脸上无波无澜,更不屑看她一眼。真是蠢,被人利用了,还感激涕零。
沈长梨跨进屋子,看到萧衍似乎心情不错地坐在软榻上看兵书,那一身风流神俊,宛若神只。
是因为李统领将瘟神锦玉公主接走了?
还是因为查出了青梅还了她清白?
似乎都不是。
“爷。”她轻轻唤一声,拽了拽褶皱的衣衫,“我回来了。”
萧衍翻了页书,连个正眼都没给她,“用艾草去洗澡,去去晦气。”
沈长梨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性子,萧衍的身前小桌上放着一盘蝴蝶酥,看着极是诱人。
她摸摸肚子小短腿往软榻上一坐,就坐到萧衍对面,捏了块蝴蝶酥就塞嘴里。
“晦气在门外,不是我。”
简石公公一直守在萧衍身边,看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嫌弃地瞪她一眼。
“都在柴房滚三天了,别污了爷,快去洗。”
沈长梨嘻嘻一笑,“要不就麻烦简石公公去帮我备洗澡水。“
“嘿!你这个……”
简石公公气的正要爆,不想萧衍总算舍得将一双冷眼从兵书上移开,“去。”
简石公公一噎,手指了指沈长梨,又指了指自己,那样子极不能相信萧衍竟指使他去为她备洗澡水。他可是专门伺候爷的。
萧衍下巴往门外一抬,“你不是也求了情,将人先关进柴房……”
简石公公眼睛一亮,醒悟了萧衍的意思,冲着他作了个揖,“老奴替青梅谢过爷。”说完,便高兴地跑出去。
沈长梨慢慢放下手里的蝴蝶酥,脸色冷下来,“为何要放过襄王?”
萧衍慢慢放下书,眼眸暗沉,身子往软榻上一靠,指指自己的脑袋,“过来给爷揉揉额头。”
沈长梨心里带着气,极不愿,但看到他一脸的疲倦,或许为了抓到放鸦胆子的人,他也没少费力气。
拍拍手,沈长梨踢掉鞋子,在软榻上爬过去,绕到他身旁,将他尊贵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手便轻重有度地按揉起来。
“爷,出了何事?”
萧衍舒服地闭上眼,“二哥不能在流马县出事,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那我遭的罪呢?就这么算完了?”
萧衍慢慢睁开眼,眼睛上撩瞅了她一眼,“怎地,要爷付银子?”
“哼!”
沈长梨冷哼一声,又将他的脑袋搬过来搁腿上继续为他按揉。
“爷打算如何处置青梅?你心里很清楚,那个要害我的人不是青梅。”
之前还不确定,如今她肯定那个指使青梅放鸦胆子的肯定是付摇蕙。
“爷心里有数,留着她还有用。”
沈长梨凉凉的拉着长腔,“爷是舍不得吧?不是李夫人专门为爷准备的暖床丫头,这么多年了,爷怎么就不用呢?多可惜。心向着别人了吧?爷现在拉上床还不晚。”
萧衍猛地睁开眼,眸光锋寒地看着她,“再给爷说一句试试?”
沈长梨生气了,直接将他的脑袋一搬,“爷就会委屈我,你这样子我以后很不好混的。小白羽卫订单都退了,我的药膜以后都没法卖了,前儿个挣的银子也赔进去了。没银子,我很难受的。”
萧衍瞧着她一脸的财迷样,冷哼一声,将身子一转枕在软榻的靠背上,抱着双臂,两条大长腿一伸交叠放到边沿,将沈长梨圈在了里面。
沈长梨嘟着嘴,小身子靠着他,“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任玉妖精三番五次对我们下黑手?爷的三十万黑豹卫难道都是吃素的?我现在看到玉妖精恨不能将他乱刀砍死!太气人了,这厮!什么事都插一脚。”
萧衍轻轻合上眼,“对付玉流觞不能急,打蛇要打七寸。”
沈长梨冷冷看着他,“爷还是舍不得吧?毕竟他差点成了你的大舅哥。”
萧衍又睁开眼,阴恻恻地瞟着她,“真酸!”
沈长梨没绷住笑,伸手就狠狠掐在他胳膊上,“我就酸我就酸,怎么了?”
萧衍抽着气,甩开她的手,“再酸,爷就将你泡醋缸里。”
“混蛋,你只会欺负我!”
沈长梨爆了,耍着性子挥手捶他,“我的药膜完了,银子也没了,爷还不让我报仇,我没法活了。爷得赔我银子,赔银子......”
萧衍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干脆起身躲她远远的。没想他刚站起来,沈长梨就站在软榻上一下子蹿上他的背,像个无尾熊那般吊在他身上,继续用脑袋撞他后背。
“赔银子,赔银子,没银子我活不了......”
萧衍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又不敢大力甩她,只得伸出猿背往后一捞,将她从身上硬扯下来丢到软榻上,手一指。
“再敢跟爷提银子,爷就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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