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今日蓝玉儿着实反常,你要不要派人去查查她最近都和谁走的近?李夫人如此器重她,若是她心并不向着靖王府——那将来必是祸患。”
沈长梨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他一句。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查查蓝玉儿是否与付摇蕙还有联系?付摇蕙连萧琏的孩子都敢打掉,就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主。若是她在暗中蛊惑蓝玉儿,或是许了她什么好处,难保蓝玉儿不心动。
说起来,蓝松节被发配边疆,蓝玉儿嘴上说不怪她,可心里究竟怎么想?她猜不透。毕竟这件事,蓝松节算是将一切事都扛在了自己身上,连玉妖精都没能撬开他的嘴,萧衍有没有在其中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罪,蓝松节替她受了。
所以,她心里一直对蓝玉儿心生愧疚,想着将来必找个机会报答她。
可人心易变。
萧衍轻‘嗯’一声,“阿梨心里想的什么?爷知道。这件事就交给爷好不好?你也累了,要不要先回暖阁休息?”
知道他还有事要处理,沈长梨便从他怀里站起身,“爷,你去忙吧!不必担心我,我不累,我要守着桐郡主,今晚很关键,不容有失。”
萧衍沉默地看着她,“阿梨,谢谢你。”
知道他指的是萧桐的事,沈长梨抿抿嘴,眼眸渐深,真诚地看着他,“爷,若是可能,我希望咱们身边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可我也明白,爷的身边注定惊涛骇浪,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为爷守护好这个家——”
萧衍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怜惜地道,“爷有你,三生有幸。”
因为萧衍回府,凌霄院布置了重卫,把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留下沈长梨守着萧桐,萧衍快步出了内室,却没有离开凌霄院,而是到了偏房里,召见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变得跟鬼差不多的雷鸣。
“爷,属下死不足惜,请爷赐死——”
雷鸣说完便跪伏在地,一副请死的姿态。
萧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沉冷,“做了错事,便想一死了之。雷鸣,跟着爷这么多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是这么懦弱没有担当的人吗?阿桐可以死,你却不可以,因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雷鸣嘶哑着嗓子,头咚咚咚地磕在地上,似是悔恨不已,“属下对不起郡主,属下该死,宁死以谢罪。”
“你的确该死!”
萧衍眼眸森冷地瞪着他,抬起腿一个窝心脚踹过去,雷鸣被踹翻在地,急咳几声,又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好。
“‘入骨媚’是吧?阿梨可以忍,本王可以忍,却唯独你就不能忍?”
雷鸣耷拉着脑袋,捂着胸口咳嗽几声,不想为自己的错辩解,也不想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入骨媚’,红着眼睛嘟嘟哝哝地道。
“是属下鬼迷心窍,一直对桐郡主暗生情愫,起了觊觎之心。是属下卑鄙无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衍闻言冷哼一声,“哼,你倒敢说,就真不怕本王踹死你——此事已出,你又当如何?”
雷鸣一脸的凄苦,“属下犯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死不足惜,不敢妄想将来——爷可如何处罚,属下绝无怨言。”
“死很简单,可是你死了,阿桐醒来,又该怎么办?”
雷鸣向来憨厚,听了萧衍的话,眨巴着大眼,愣是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片刻,他似是想通了,似有惊喜,却不能置信,结巴道。
“爷,您,您的意思是——”
“本王什么意思都没有。”萧衍立马拿话堵死他,冷冷瞄他一眼,一个旋身坐回梨花木太师椅上,目光比先前还森冷。
“犯下如此重罪,本王确实是留不得你了,眼下,西月国蠢蠢欲动,兵部已经接到肖将军的求援书,即将派肖骐领十万兵马赶赴云州,其中有两万黑豹卫,你就领着这两万黑豹先锋营去西月边境吧!”
先锋营,顾名思义,就是每一次在战场上都是冲锋陷阵打头阵的部队,也是整个战场上最危险的兵种,但也是最容易立功的兵种。
其实雷鸣自小便跟着萧衍,陪他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立下不少军功。以他的资历,即便做个领兵在外的将军也是绰绰有余。可如今萧衍只让他夹杂在两万黑豹先锋营中做个从头再来的小兵,这也是变相地对他惩罚。
没有人犯了错,还不付出代价。
当然,对于雷鸣来说,任何惩罚,都是宽恕。
雷鸣感恩戴德,二话没说,冲着萧衍重重磕了个头,“谢殿下恩典,属下必万死不辜负殿下期许。”
萧衍叹息一声,目光沉重地看着雷鸣,“是立功回来迎娶阿桐?还是死在西南战场,你自己决定。”
雷鸣鼻头一酸,“殿下,我走后,我娘和我妹妹——”
“用不着你操心,她们都是靖王府的人,自然有爷照应着。”
雷鸣又重重冲着萧衍磕了个头,站起身,“属下走后,殿下身边风起云涌,望殿下保重。”
萧衍点头,一摆手,“去吧!”
雷鸣动了动嘴皮,看了看萧桐所在屋子的方向,像是要说什么,可咬了咬牙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萧衍,看着这个自小便追随的主子,默默退了出去。一转身,便看到红绫正扶着李夫人站在月亮门边,远远看着他,母女二人都哭了,便什么话也不说,只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雷鸣’扑通‘一声跪下,遥遥地冲着李夫人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又侧身看向萧桐主屋的方向。
李夫人拍拍自己的心口,意思是说,“有我在,一定会照顾好桐郡主。”
雷鸣再不迟疑,抬脚就要走。
突然凌霄院外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青王、礼王到——”
雷鸣心头一凛,脚就像钉在了地上动不了。
李夫人赶紧擦干眼泪,焦急地冲雷鸣摆手,无声冲他喊,“快走——”
萧衍立马来到门边,镇定地冲雷鸣道,“去后门。”
“是,属下谢爷大恩。”雷鸣冲萧衍一拱手,又看了李夫人和红绫一眼,转身就朝后门走。等离开了凌霄院,他才回头冲着萧桐的屋子低低地道。
“阿桐,等我回来——”
皇上和青王、萧颉的突然到来,让沈长梨有瞬间的慌乱。她原本以为只会在’赏春宴‘上能见到大宁国最尊贵的人,据说明德帝萧哲是个传说中能文能武睿智无边的人,在她还没有心里准备时,突然要见这么一个威严高高在上的人,心里不紧张,那都是假的。可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随着众人跪迎这位尊贵的天子。
现在皇上和青王来这里显然只有一个目地,那就是萧桐。
所谓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不知今晚的靖王府是否能够安然度过。
凌霄院所有的婢女侍卫听到消息,都疯狂地涌到院子里,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嘴里诚惶诚恐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长梨也没有犹豫,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跪得也十分干趣。
众人跪伏在地,谁也不敢抬头,沈长梨心跳加速,眼角眉梢看到一阵锦袍摇摆,脚步声就远去了。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皇帝和青王越过跪拜的人群直接就进了萧桐的屋子。
人群中,沈长梨看到了萧衍,正巧,他也正回过头看向她,二人目光碰个正着。从他镇定的神色里,她心中的慌乱慢慢平复。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她规规矩矩地跟了上去。毕竟做为萧桐的未婚夫婿,又是闻名京城的小神医,她不得不在场。
先前内室只燃着一盏鹤灯,主要是为了能让萧桐更好地休息,如今随着皇上和青王的到来,婢女们又点燃了几盏灯,顿时整个屋内一片大亮。
“阿桐——”
青王看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萧桐,悲痛一声,手一撩珠帘立马站了进去。
而皇上一身明黄的龙袍,面色阴沉地站在珠帘外,听着青王抱着萧桐悲痛的哭声, 他的脸色愈发地阴霾,透体而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沈长梨眼光一瞟,并没有看到萧颉。
做为亲哥哥,妹妹出了此等事,他最该找的就是肇事人。想必一入府,就去寻雷鸣去了。揍他一顿,是避免不了的。
“沈长梨——”突然,皇上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沈长梨身上。
沈长梨心里一突,突然走上前来,冲着明德帝就跪了下去,“臣,沈长梨参见陛下。”
明德帝萧哲目光微眯,居高临下地甚是威严地审视着她,沉默半晌,才冷哼一声,阴森地道,“朕将阿桐赐婚于你,可是委屈了你?”
“桐郡主天真烂漫心地纯良,臣不委屈。”
低着头,沈长梨将这几个字咬特别清晰,表情谦恭,话却说的不卑不亢。
“哼,既然不委屈,为何还要加害阿桐?口是心非,想要欺瞒朕,你还嫩了点!”
皇上语气不善,明显动了杀机。
“臣不敢欺君,臣从未想过加害郡主。”
沈长梨的话明显激怒了皇帝,他一拂大袖,恶狠狠地道,“还敢说没有欺君?你若不是想抗婚,为何阿桐会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你是神医,要摆脱阿桐,有的是手段。这就是你用的卑鄙的手段吗?”
可真是冤得比窦娥还冤!老皇帝这不是明显不讲理吗?
沈长梨抿抿嘴,她不敢为自己求情,只能顺着老皇帝的话往下说,“请陛下明鉴,臣承认,刚开始时,臣接这赐婚的圣旨太突然,着实将臣给吓住了。臣何德何能?敢娶皇家郡主。可这段时间与郡主相处,臣也看得出,郡主虽然刁蛮任性点,但心性纯然,也不是一无是处——所谓不打不相识,郡主与臣相处虽有磕磕绊绊,但也算欢喜冤家。”
“陛下,别气坏了身子。”
此时,大太监戴公公为皇上搬来了椅子,他威严地一坐,更是冷哼一声。
“这么说,你最后也是心甘情愿娶郡主的喽?”
沈长梨咬了咬唇,有些话真的难以吐口,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点头,“臣是心甘情愿。”
“好。”明德帝回头又朝内室看了一眼,“既然你是心甘情愿,那朕便成全你——”说着,明德帝瞟了萧衍一眼,一双精光暗含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突然冲着门外一声高喊,“来人。”
门外‘哗啦’一声,进来两名身着盔甲腰佩长剑的禁卫军。
“将沈长梨拉出去杖毙!”
一声惊雷,仿若有耳边乍响,沈长梨一呆,瞬间懵圈了。
老皇帝这是要杀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双臂就被两个禁卫死死钳制,她身子伏低,几乎被按压在地上。
“陛下,这是为何?”
她双臂痛的钻心,但依旧冲老皇帝大声问。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太子殿下和萧桐的死活了吗?
沈长梨没有听到老皇帝的解释,或许天子杀人,也根本不需要理由,眼见着两名禁卫军将她提溜起来要拉出去,一只大手轻轻按抚在她后背上,阻止了禁卫军将她拉走。
沈长梨抬头,就看到萧衍一双深不见底却让人无比心安的眸子里。
诡异地,她咧了咧嘴,“殿下——”
或许在这紧要关头,萧衍还能出面救她,她心里当真还是感动。她可不是屁.股开花被杖毙,那种死太痛了。
萧衍没有说话,一撩袍子便跪在了地上,“父皇,阿桐是在儿臣的府中出的事,父皇若是一定要问罪,那也是儿臣罪不可赦!这杖刑,儿臣愿替沈长梨受过。”
明德帝看了萧衍一眼,微眯着眸子,冷哼一声,“老九这是要威胁朕?”
“儿臣不敢!”萧衍端正地跪在地上,微垂着头,不卑不亢,“儿臣只是不想再让无辜之人冤死,父皇,沈长梨是阿桐的未婚夫婿 ,阿桐对甚是喜欢。如今她出事,心灰意冷,觉得对不起夫婿 。可沈长梨依旧愿意娶她,这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若是她醒来,知道父皇将她的夫婿给杀了,那她还能再活得下去吗?”
“皇兄——”此时,青王从内室走出来,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请皇兄明鉴,阿桐确实缠着我说,喜欢沈医官。如今,这丫头遭此不幸,沈医官还能不嫌弃,我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明德帝却明显不这样想,他看了自己的胞弟一眼,又瞄向萧衍,重重地冷哼一声,“阿烨是被那丫头给骗了,她到宫里找朕,可不是这样说的。别以为朕不知道,她这么做就是为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知所谓,竟然喜欢男人——你,你真是丢尽朕的脸,坊间传的有多难听,别以为朕不知道。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男宠?”
没想皇上竟然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青子萧烨脸上一愕,目光在萧衍和沈长梨身上睃来睃去,他一身青衫,闲云野鹤,面善的很。闻言,有些手足无措。
“皇兄,坊间传言怎能相信?你可不能冤枉了阿衍,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比阿颉稳重太多,不可能有如此怪癖。都怪他那三位王妃未过门就死了,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最是可恨,说起来,最可怜的就是阿衍了——”
说着,青王萧烨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皇上明显不待见地瞟他一眼,“我看你除了种荷花,就不会别的了,将阿桐养的刁蛮任性,如今还护着他——”
“皇兄,都是一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
“行行行,就知道你是个心肠软的。”皇上干脆打断青王的话,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他目光阴沉地看向萧衍,“老九,如今你妹妹在你府里出了事,你难辞其咎吧?沈长梨留不得——”
“父皇。”萧衍重重一叩首,将怀里的东西呈了上去,“这是阿桐的手书,请父皇过目。”
戴公公看了皇上一眼,躬着身子走过来,伸手将萧衍手上的那封萧桐的遗书,逞递给老皇帝。皇上冷哼一声,阴着脸打开,一目十行,看后,脸上浮现出痛惜,眉心皱的死紧。
“好,既然阿桐是真心地喜欢你,朕也不想伤了她的心,如今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老皇帝将遗书又转递给青王,目光才落在沈长梨身上,摆摆手。那押着沈长梨的两名禁卫立马松开了她,冲着老皇帝一礼,退了出去。
沈长梨揉着酸痛的手臂,又跪在老皇帝面前,“谢陛下不杀之恩。”
“先不用谢恩,杀不杀,还要看你之后的表现。”
沈长梨在心里轻‘啊’一声,觉得老皇帝的声音更加阴森了,她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若想活命,那便与朕赌一局——”
老皇帝话落,沈长梨便抬起头,“不知皇上是要掷骰子还是推牌九?亦或麻将,扑克牌?”
“什么乱七八糟?朕要与你下盘棋,一局定输赢,决定你的小命。”老皇帝脸都黑透了,”你若赢了朕,就不用死了,此生要好好善待阿桐。你若输了,哼哼——”
皇帝的哼哼声,已不言而喻。
那就是还得遭受杖刑。
“啊?”沈长梨一声惊叫,额头冷汗涔涔,“陛下,臣不会下围棋啊?能不能改成象棋,军棋 ,五子棋,跳棋,国际象棋也行啊!”
一拍桌子,老皇帝怒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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