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梨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玉侯爷应该明白,我这个人爱钻牛角尖,有些事不搞明白,别说是做你的侯爷夫人,即便是做你家祖宗,我也不干。”
看着她乌漆漆清亮明锐的大眼睛,玉流觞忽地一笑,“沈大小姐说的没错,太子殁,储位便显得尤为重要。若说萧云骥名正言顺,偏又出来个太子嫡长子萧云琛。做为皇后嫡子的二皇子也倒了,难道沈大小姐不觉得此时的中宁,对于靖王来说,便是绝佳的机会吗?以他的能力和睿智,整个皇族都再找不出如此适合问鼎皇位的人了。而本侯的妹妹,倾城绝色,品貌端庄,天生就该是母仪天下的女子。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佳偶天成的一对,任何人都拆散不了——也包括你。”
心莫名刺痛了一下,沈长梨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讥笑。
“玉侯爷这回也不再装了?你与萧衍明着唇枪舌战互相不对付,暗地里恐怕早已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吧?你此刻饥不择食地想让我成为你的侯爷夫人,怕也为玉流凝做打算吧?你怕萧衍真的对我放不下,所以不管是用强还是用抢,都要坏了我的名声。在我与他之间划下天堑,就是为玉流凝扫除障碍。侯爷敢不敢与我打个赌?只要你敢这么做,玉流凝便铁定嫁不成萧衍。他那个男人,此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算计他——”
“所以本侯才拿出十足的诚意,想请沈大小姐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只要你答应,此后本侯所有事都不会忤逆你,此生你自由自在,比待在萧衍身边还能随心所欲。”
“可惜——”
沈长梨勾了勾唇角,“我天生反骨,玉侯爷偏要做的事,我偏不要做。侯爷如此心急火燎算计,只会让我觉得,其实玉流凝对萧衍也是没有十足把握的吧?她根本不自信。哦,也对,她是太子的遗孀嘛!毕竟嫁过人,萧老九有精神洁癖,容不得心上人有半点瑕疵。
即便她再倾城绝色,品貌端庄,却没有勇气为太子守节,更别提如静安师太那般抛却荣华富贵红尘万丈出家为尼,一生孤灯古佛,虔诚地为中宁祈福。这样的女子,其实是最没有骨气的。萧老九绝对看不上。再说了,当年情已过,难道谁还会在原地一直等着谁不成?”
沈长梨的一段话,看似平淡,却着实将玉流凝看透到了骨子里,不由得让玉流觞几度变脸,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邃透着欣赏。
“即便沈大小姐说的都对,那又如何?既然萧衍容不得心上人有半点瑕疵,那本侯还真就娶定你了。今日你准备准备,明日我们就成婚。”
说着,他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直接走向门口,冲着外面的人喊道,“来人,为沈大小姐沐浴更衣。”
“喂!”沈长梨在后面硬挺着脊背吼他,“沐什么浴啊?能先吃饭吗?我饿的前心都贴后心了。”
玉流觞回头冲她莞尔一笑,“沈大小姐不知道,本侯也有洁癖,最看不得有人明明是个美娇娘却总穿着男人的袍子。靖王好这一口,但本侯却极是深恶痛绝。沈大小姐想吃饭,就得好好配合,否则,本侯不满意,你就是一时半会也开不了饭。”
玉流觞,你妹的。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长梨坐在床沿边,看着一群衣着华丽的美婢款款步入屋子。
有几人抬着一个大浴桶,有人捧着衣服,有人端着首饰盒,有人端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佩饰——在这一点上,玉流觞倒没有亏待她,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屋子里就摆满了眼花缭乱的各种各样的物品。
她讥诮地看向玉流觞,“玉侯爷可真是大方,你这是将成衣店和首饰店都搬来了吗?”
玉流觞负着手,笑的意味深长,“为了沈大小姐,本侯怎么做,都不过分。”说着,他冲那些美婢冷冷一声,“好好伺候沈大小姐,若有差池,知道怎样去领罚。”
那些美婢脸色一白,冲着他急忙福了福,“请侯爷放心,婢子们一定尽心伺候沈小姐。”
玉流觞似乎满意了,深深看了沈长梨一眼,抬脚走出她的屋子。
沈长梨整整被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当她的耐心几乎快要用尽的时候,那群美婢终于停了手,她不耐烦地看向镜子,目光一愕,似乎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以男装示人,自己穿女装的样子,完全没有印象。如今镜中的她,与当初与桃花堡与萧衍初识时的样子,完全变了。不得不承认,在萧衍百般的压榨下,她用仅存的银子使劲地折腾自己的脸,还是颇有成效的。至少镜中的女子,美的很是特别。
正如萧衍所说,不媚不娇,刚刚好。
是那种不美艳,却让人一眼就再忘不掉的那种人。
气质脱俗,灵动逼人,华美的衣饰都掩不住那股洒脱劲。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她身上就有那种特别吸引人的特质。
沈长梨随后愁苦的垂下脑袋揉着肚子,冲着那群美婢不耐烦地一声,“赶快去问你家侯爷,什么时候能开饭啊?你们侯府是不是穷到连饭都供不起了?”
那群美婢没一人理她,直接冲着门口福了福,随后鱼贯而出。
沈长梨急忙转身,就看到玉流觞不知何时已站到房门口,他的眸光中闪动着沈长梨不想探究的东西,只冲着他低吼一声,“饿死了,还要不要开饭?”
玉流觞笑着冲外面摆摆手,“赶快摆膳——”
沈长梨从来不与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浑然不顾那裙子有多华贵,直接用手提着就跑到桌前老实地坐好,看着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来,只觉得那香味儿都钻到了骨子里。大概饿得太狠,还不等菜肴全部上齐,她就急不可耐地抓起筷子吃起来。
玉流觞慢腾腾坐到她身边,将负在背后的双手拿出来,沈长梨瞟了一眼,却见他两只袖子是卷起来的,好像做了回厨子。
她眸光一瞟,没吭声,只奋力与那些美食做抗争。
看着她狼吞虎咽,玉流觞满意地勾了勾唇,妖艳的眸色明快不少,他拿起筷子为她夹菜,沈长梨不挑食,甚至单拣肥腻的肉食下手。玉流觞摸清了她的喜好,单为她夹美味的鱼肉。
沈长梨瞄他一眼,嘴里塞的满满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流觞低笑出声,“只要你爱吃,本侯可以餐餐为你做。”
“咳咳咳——”沈长梨被他的话惊得呛了食,便伏在桌子上不停地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玉流觞好笑地,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
沈长梨憋的脸通红,嗓子特别难受,她狠狠瞪他一眼,甩掉他的手,冷冷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可懂?”
玉流觞好笑,点点头,“都听你的,信不言,寝不语。”
他学着萧衍宠溺的语气,直接没让沈长梨恶心的将吃下的饭菜都吐出来。
她赶紧端着她的碗离玉妖精远了一些,手一指,眼一瞪,那意思,他敢再说话,信不信她将桌子掀了给他看?
玉流觞似是看明白了她的动作,好脾气地哈哈一笑,冲着候在门口的美婢叮嘱一声,“给本侯拿副碗筷来,本侯要陪着沈大小姐一起吃。”
沈长梨郁闷至极,看着一桌的美味,都成了食不下咽。
可她还是吃的肚儿圆,撑的毫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玉流觞摆摆手,那些美婢将饭菜都撤下去,随后又呈上漱口水和湿巾擦手。
她不耐烦地漱了口水,用湿巾将嘴巴一抹就扔掉了。
而玉流觞却做的一丝不苟,他那双不知杀过多少人的修长手指,反复被他用湿巾擦着,沈长梨觉得他快要将手指头上的皮剥掉时,他才满意地放下湿巾。妖艳的眸光一抬,便看向她。
“沈大小姐酒足饭饱,可是也想好了?今晚仆人们就会将整个山庄挂上红绸红灯,沈大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长梨不屑地冷哼一声,坐在椅子是纹丝不动,“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逼我做不乐意做的事,老天爷都不行,更别说是您了——”
“没人能逼他做不乐意做的事。”靖王府书房,萧衍依旧在左手对右手下棋,眼神淡淡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礼王萧颉,也如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萧颉的一双风流眼都快瞪成铜铃大了,他的定力显得比萧衍差远了,一拍大腿。
“我说九哥,你心可真大,就这么放任她留在玉流觞身边?你就不怕她一个忍不住将玉流觞给睡了?我可是告诉你,我那小表妹可风流着呢!玉枫山上早就挂起了红灯,你不着急,我这心急得都快要跳出胸膛了——那玉流觞虽然阴险狡诈,可也是十打十的美男子,你就上点心吧!若是真被人给撬了墙角,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带着黑豹军冲上去,直接将人给你抢回来。”
萧衍脸色一沉,眼眸深了几分,似乎也无心下棋,将棋子一洒,抿着唇不说话。
萧颉添油加醋,“九哥,这女人往往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想见你,其实心里一准儿舍不得你。你若再撑着劲不去找她,她心头的气更难消。依我说,必须将她给掳回来,直接往床上一扔,压上去,将她狠狠地治服。以后保管半刻都离不开你。哪像现在,我急得心都冒汗了。”
萧颉是真的急,沈长梨不见了,他妹妹萧桐也断了药,始终昏迷着。再这样下去,他母妃那里就快要瞒不住了。
萧衍瞥他一眼,精致的嘴巴一抿,许久才低低一声,“她气性大,总要给她时间再消消气,否则,以她的性子,只会适得其反。”
萧颉翻了个大白眼,“萧老九,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说你聪明睿智吧?你绝对英明神武。说你情比金坚吧?你绝对是大傻冒。你这样惯着她,早晚让她蹬鼻子上脸,牵着你鼻子走。女人是得宠,但绝对不能惯。特别是我那表妹,惯出的小性儿,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降得住。若是她一气之下另嫁他人,我看你该怎么办?”
萧衍瞟他一眼,“你不懂,除了我,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萧颉真是服了他,连连点头,“行行行,反正不是我的女人,我着什么急?到时候,若真出了意外,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兄弟我可是从万花丛中浪出来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最怕的就是误会——
再说了,九哥,你到底是有多大的心才敢将自己的女人放到别的男人手里?况且还是这世上唯一能与你抗衡比美的男人。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我小表妹太有信心?你俩的事,让我这个小情圣都有点看不明白了。”
萧衍眉心狠狠一皱,垂下眼眸,“玉流觞能给她的,或许就是她想要的。”
此话一出,萧颉瞪直了眼,愈发看不懂萧老九了,“九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真不明白了。这世上,还有玉流觞能给,而你却给不了的东西?我那小表妹是聪明机灵点,她不是最爱财吗?你精王府的财力都快要赶上半个国库了,是他云亭侯府能比得吗?”
萧衍轻轻摇了摇头,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像是蕴藏了太多的情绪,波光浮动中,有些迟疑,有些失落,有些伤痛。沉默了好久,他一双凉凉的眸子总算平静了下来,喉头微微一滚,轻轻一声。
“阿颉,你不懂!看似她最贪财,其实在她骨子里最不屑的便是钱财了——她心里装着事,只要能助她完成,她是什么都豁得出去的。”
萧颉越听越迷糊,直接摆摆手,“行行行,你俩的事,只要你不着急,别人着急都是傻蛋。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萧颉站起身,似乎还有别的事,瞅着萧衍有点欲言又止。随后他风流的眸子向门外瞟了一眼,走近萧衍,低低一声,“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我父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萧颉谨慎地冲着旁边候着的简石公公摆摆手,“到门外守着。”
简石公公意会,瞟了萧衍一眼,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关紧,自己警惕地站在门外守着。
萧颉静心往门外听了听,知道除了简石公公,再无别人,他才又走到萧衍对面坐下,“我父王说,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只要你愿意,整个皇氏宗族都以你马首是瞻。”
萧衍眉心一皱。
萧颉的话他如何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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