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前堂,青王妃并不在,只有青王殿下和萧颉陪着萧衍喝茶。屋里的下人们都被遣了出去,屋里的气氛轻松中又透着一丝凝重。
主要是青王殿下看着萧衍有点忧心忡忡,面有愁色,“前几日进宫见到陛下,本王感到心里极不踏实。北定侯接受了陛下的赐婚,也接受了封赏,此后恐怕他会对你有所保留,毕竟做了皇太孙的妹夫,他是绝不能背叛皇族。你辛辛苦苦带出来的黑豹军,算不算为他人做了嫁衣?陛下这一招,果然狠!”
与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相比,礼王萧颉却是一脸的玩世不恭。
“父王,不是还有我嘛?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
“你顶个屁用啊!”狠狠剜他一眼,青王一看到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别以为你去了一趟北黎,陛下封了个王爵,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现在的黑豹军,还有你说话的份吗?”
“父王,你可不能小看我,黑豹军中的神机营,没有我,他们一个都玩不转!上次表妹给我的滑翔机图纸,我已经试飞成功了。还有那热气球——”
萧颉正说的起劲,萧衍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
萧颉身子一僵,立马闭口不再说,咳嗽一声,冲着青王摆摆手,“跟您说,您也不懂。军机不可泄露,您老就少操点心吧!反正您儿子我,绝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哼!”青王阴着脸冷哼一声,“少洋洋得意,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再不长点心,早晚会被排挤。别以为陛下封了你个礼王,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要明白君心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父王,您不会让我像您一样一生都碌碌无为吧?那是您的志向,可不是我的。”
“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揍列你!”青王难得被萧颉气的吹胡子瞪眼,扬着大巴掌,却愣是不舍得往萧颉身上打。别人都道他闲云野鹤爱美人不爱江山,可谁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在皇家,能耐得住寂寞和考验的人,就很了不起。
青王训斥了儿子,又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直沉默着的萧衍一眼,心里不由喟叹一声。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陛下如今最忌惮的人就是萧衍,即便将他的军权卸了,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他。可往后会不会秋后算账,可就难说了。他一直都希望萧衍能夺储。偏这位皇侄心深似海,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只心心念念地娶沈长梨,对朝中风起云涌的局势,似乎一点都不上心。只盼着娶妻后,能远走玉屏城就藩。
可青王心里也清楚,他这个皇侄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云淡风轻。
他耐了半生的寂寞,才赢得了皇上对他彻底地放心,保得一家平安。
而他这个皇侄,却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许外面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可是他一旦远走,就与那个位置再无缘了。陛下的心思明显向着萧云骥,虽然他没掌过兵权,但人温润如玉,才识不凡,在朝中很有一番拥戴者。一旦让他登位,萧衍再想夺回,除非有天大的机遇,否则就永远不可能了。
青王殿下的心里不由替萧衍惋惜。
萧衍轻轻放下茶盏,青王的忧色都映入他眼中,“皇叔不必忧心,即便我远走玉屏城,京城也乱不了,一切都不会变。”
青王挑了挑眉,琢磨着他的话,半晌没说话,随后才轻轻地说,“只要阿衍心里有数就好,你要记住,在皇叔的心里,永远是向着你的。你护过阿颉,现在又护着阿桐,皇叔能做的,便是永远支持你。宗族那边,你放心,只是皇叔一句话的事。”
萧衍眸中沉浮不定,“让皇叔费心了。”
青王摇头,冲他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叔这一生算是废了,我只希望阿颉以后能跟着你有些出息。”
“青王殿下,您若想让我表哥有出息,就得先为他娶个好妻子。将他那一身臭毛病好好改改。”门外,沈长梨人未到,笑声已到。
萧衍眸中一亮,立马扭头看向门口。
逆着光线,沈长梨裙角翻飞一步跨进屋,先向着青王屈膝福了福,随后看向萧衍,两人目光一触,都不由自主心悦地笑了。
萧颉看着他俩眉目传情,忌妒的哼了一声,挑着风流的小眼神睨着沈长梨,“表妹,你还好意思说?我的幸福可是握在你掌中。你俩成双成对的羡煞旁人,可表哥我还单着呢!我不好过,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就可劲地闹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看着办吧!”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这就威胁她了?根本不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萧衍。
看着两人一往情深的样子,青王殿下欣慰一笑,咳嗽一声站起身,找了个理由离开屋子。
萧衍立马将沈长梨拉入怀中,旁若无人地道,“想爷了没?”
沈长梨偎在他怀里吃吃地笑,“那爷有没有想我?爷这个时间来,可是有事儿?”
萧衍还没回答,那边萧颉就受不了了,直接拍着桌子站起身,“你俩这样秀恩爱,能不能照顾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
‘单身狗’这个词,还是萧颉恢复单身后,从沈长梨嘴里听到的。如今他活学活用,觉得这个词简直对他来说太恰当了。
萧衍不待见地瞄他一眼,直接站起身扯着沈长梨就走,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说走就走,萧颉有点傻眼了,巴巴地跟上去,“九哥,你不是要带着表妹去新开的’碧月楼‘去品菜,我也要去啊!”
说着,萧颉拔腿就跟过来。
沈长梨扭头,冲着他手一指,嘴里说了一句话。萧颉身子一僵,脚立马像钉在地上,一张俊脸垮下来,人却始终没敢再跟上去。
坐上马车,沈长梨托着腮看着萧衍,真是越看越欢喜。萧衍被她看得唇角始终噙着笑,一把又将她拉进怀里,什么都不说,直接吻上去。
二人情浓意浓,婚期越近,越有点耐不住。直到吻的都有点受不住,萧衍才放开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阿梨,爷真有点受不住了。”
沈长梨咬着唇,脸红的似樱桃,却轻哼一声,“爷是自作自受,是你说要等到那一天的——”
萧衍眼一眯,“阿梨的意思,爷随时都可以——”
沈长梨双手揽着他的脖子,羞怯怯地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萧衍抱着她身子一转,立马将她压在锦榻上,“若是阿梨也等不及,不如就现在——”
沈长梨笑着捶打他,“爷别闹,待会我还要吃大餐。”
萧衍宠溺地刮了下她的小琼鼻,“若是受不住,就不要勾引爷,一百两,饶过你。”
“难道不是爷勾引我?两百两,今日也不跟你计较。”
萧衍笑起来,学聪明了,看来以后再想从她身上讹银子怕是不容易了。
二人正闹着,突然听到马车外有唢呐声,像是谁家在娶妻。
沈长梨眼睛一亮,立马推开萧衍,撩开马车帘子。
果然,街面上远远地看到一队扎着红绸的迎亲队伍。时下的人成婚,迎娶都是有时辰的。有的早,有的晚,皆是按照两人的生辰八字来定迎娶时间。现在快到午时,街面上一看到迎亲的队伍,立马都笑着退到街道两侧。
沈长梨拍拍马车壁,“袁隋,将马车靠边上。”
袁隋应了一声,将马车停靠在路边,按说萧衍身份尊贵,迎亲的队伍再喜庆,也是该退避让他先行的。可沈长梨发了话,袁隋没寻问萧衍,就直接遵着她的吩咐将马车停靠好。
沈长梨趴在马车窗上,喜滋滋地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近。
萧衍紧紧贴在她身后,一手揽在她腰上,将她拥进怀里,二人相偎在一起静静看着窗外,想象着自己的婚礼,体会着这难得的喜庆。
“新郎官,背新娘啊!”
“背新娘!背新娘——”
路边有人起哄高呼让新郎倌背新娘,这也是当地的一种风俗。随后,高低起伏的声音都在起哄,沈长梨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年轻俊朗的新郎倌咧着嘴笑着,爽快地下马,喜轿随即停下,他踢了下轿门,立马向里面伸出手。
新娘子也不扭捏,直接将手放进他手里,新郎官牵着她走到轿边,一转身就将她背出了轿。
路边立马传来一阵欢呼和掌声。
新娘子头上自然盖着红盖头,新郎倌骄傲地背着她往前走,轿夫抬着轿跟在后面,唢呐又欢快地响起,待迎亲的队伍走过,沈长梨羡慕地转头看着萧衍,咬着唇不说话,那意思不言而喻。
萧衍也抿着嘴笑,上下瞟了瞟她,“想让爷背也不是不可以,不准再吃胖了,否则,爷就将你扔到半路上。”
沈长梨用脑袋撞了下他的胸口,咬着唇吃吃笑,“你若敢,我就嫁给别人——”话未说完,萧衍就以吻封缄。
袁隋又将马车赶起来,沈长梨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微微推开他,双手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爷,我们的婚礼一定会顺利的吧?”
其实她想问,那日老皇帝找他究竟是何事?萧云骥老实了这几日,突然发生了什么?当日他气绝绝的话,始终让沈长梨心头萦绕着不安。总觉得,那厮不会善罢甘休。
萧衍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昵地道,“阿梨放心,爷一定能将你娶进门。”
沈长梨唉声一叹,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马车窗帘子一 晃,她眼尖,看到路边茶楼的一个窗口,正探出来一个憨憨的大脑袋。
沈长梨一笑,立马从萧衍怀里坐直身子,再次撩起窗帘,又往茶楼看了一眼。欢快地拍着马车壁冲着袁隋叫道,“袁隋,快停马车。”
袁隋问都没问,直接将马车缓缓靠着路边停下,萧衍似乎也看到了傻子,并未阻止。待马车停稳,沈长梨冲着萧衍一笑,直接起身跳出马车。萧衍紧随其后。
沈长梨走过长街冲进茶楼蹬蹬蹬就上了二楼。
二楼全是雅间,她没有看到别人,只看到傻子撑着双臂在走廊窗口那里,探头探脑地看着楼下热闹的街面。她走过去,突然拍了他肩头一下,“傻子 ——”
傻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看到沈长梨,脸上现出惊喜,“梨儿——”话一落,他似是又想到什么,冲着旁边的雅间瞄了一眼,做贼似的,直接将沈长梨往楼梯口推,“梨儿,你快走吧!就当没看到我——”
瞧着他贼兮兮的样子,沈长梨好生奇怪,这人平时见到她就缠着她不放,如今这是怎么了?竟然慌不迭地赶她走。不由自主,她也学着傻子的样子瞄了那雅间一眼,又与萧衍交换了眼神,沈长梨抱着臂故意板起脸。
“傻子,你是跟谁来的?鬼鬼崇崇的,云澜没有跟着你吗?屋里藏了什么人?不会是你的相好小情人吧?”
傻子脸一白,紧张地胡乱挥舞着手,急的都快要哭了。
“不是的,梨儿,没有,没有——”
沈长梨太知道他了,一说谎就眼神乱的如风中树叶。她缩了眼眸,瞧傻子慌张的想用身子挡住雅间的门,好像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突然伸手,沈长梨拉住傻子就将他推给萧衍,自己灵动地一转身, 飞快地推开雅间的门。
门口有一个宽大的芭蕉夜雨的屏风,她飞快地绕过屏风,突然就怔住了。
雅间里一男一女,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出现,身子一僵,都怔住了。
沈长梨倒抽了一口气,感到眼前一花,这样子,搞得她好像专门来捉奸似的。
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许配给傅大海的云衫郡主,今日的她一身普通的裙衫,卸下钗环,就如一个邻家女孩般秀雅俊美。只是那一双哀伤的眸子,沉甸甸的,像是盛满了难说的心事。片刻的愣怔后,她就垂下了头。而那个男人,正是在青王府见过的专门负责照料萧桐的太医张琼。
看到沈长梨,他眼中明显慌乱的不行。
“阿梨,怎么了?”
外面突然传来萧衍不放心的声音。
一听到他的声音,萧云衫倏地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立马变得煞白。而张琼更是不堪,身子一抖,直接瘫倒在矮椅上。要知道,萧云衫已经被下指许给了傅大海,若是他们两个再不清不楚地偷偷在外面见面,若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
张琼吓得声音都变了,哀求地看着萧云衫,那个样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似乎想让云衫来抵挡。
萧云衫转眸看了看他,目光里突然流露出一丝嘲弄。她收回视线,几乎是刹那,她就做了决定,站起身,平静地走向沈长梨,冲她福了福,压低嗓子,“皇婶,别让九皇叔知道。”
沈长梨轻蔑地瞄了张琼一眼,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云衫的肩头,回头冲着外面笑一声,“爷,你先别进来啊!”说着,转身便走了出去,正好在门口堵住萧衍,缠上他的腰直接将他推出门外,“爷,里面是云澜小公公在私会他的未婚妻,你知道的,他的身世凄惨,如今净身入宫,怎还能再耽误人家姑娘?他正在里面向人家退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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