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眼神冷极,瞳仁中被逼出怒恨,“谢临珩,你如今的做派,和昔日的陛下有什么区别?!”
“呵。”他心底明明怒意早已翻滚,可面上却不见半分怒色。
冰得仿佛没有温度的拇指指腹在她唇角碾过,睨着她怨恨的眉眼。
“皇妹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不然,孤不介意把皇妹请去东宫,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照看。”
“谢临珩!”
他轻飘飘收回手,唇角牵起一点似是而非的弧度,还沾染着她肌肤温度的指尖轻轻摩挲,直至那抹温色完全融在自己掌中。
才对周围的暗卫下令:
“好好保护公主,若是公主少了一根寒毛,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孤唯你们是问!”
一众暗卫纷纷应声:“属下谨记!”
—
翌日。
中宫。
皇后拿着黍谷在殿前喂鸟,秋华在一旁汇报昨日宫中发生的事。
“如娘娘所料,昨日一早,陛下就把太子殿下宣去了承华殿,待太子殿下再离开时,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
“而时至今日,陛下也未曾颁下任何圣旨。”
说完这句,她停了停,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还有一事,奴婢听说,昨夜太子殿下带人围下了阳淮殿。”
皇后喂鸟的动作一顿。
偏眸看向秋华,“围了阳淮殿?”
秋华点头,“是的,娘娘,现在阳淮殿就像当初的霁芳宫一样,外人无法靠近。”
皇后扔了手中黍谷。
眼底愠色流转。
旁侧的谢清月耐不住性子,率先不满道:
“母后,皇兄还真被那贱人迷了心窍不成?她虞听晚到底有什么好!惹得皇兄与父皇反目不说,如今还迷得皇兄堂而皇之地囚了阳淮殿,传出去,别人背后如何议论我们谢家?”
皇后眯眼。
谢清月甩了甩袖,又说:
“而且如果虞听晚以后真的留在了皇兄身边,将来他们诞下皇子,这天下,岂不是又回到他们虞家手里了!”
听到最后一句,皇后冷哼。
“谢家亲手打下的天下,他们虞家说收回就收回?”
“就算本宫与太子母子情分浅薄,说到底,太子仍是本宫的亲生儿子。”
“先不说本宫允不允她虞听晚做本宫的儿媳,就算太子一力保她,也要看泠妃那贱人的女儿有没有这个造化!”
谢清月依旧不放心。
在她看来,连父皇都挡不住皇兄,母后身在后宫,又能有什么法子?
她越发不满,对虞听晚的妒忌也越来越浓。
“我就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围着她们母女打转!”她越说越恨:
“自小到大这么多年,父皇因对泠妃求而不得的执念,冷落母后,疏远儿臣,而今又为了虞听晚,将整个皇宫搅得鸡犬不宁。”
皇后拿着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抬眼间,恨意和狠毒尽显。
“清月,母后自有法子,搅得我们半生不得安宁的人,母后不会放过她们,目前皇宫大权在你皇兄手中,你皇兄又被宁舒迷了心窍,暂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就算要动手——”
她话音一顿,冷芒乍泄:“也要在暗处。”
谢清月咬唇不满,不多时就回了自己宫里。
在她离开后,皇后没了喂鸟的心情,甩袖回了正殿。
宝座上,她单手揉着额角,轻闭着眼,眉头微折。
脑海中,透过谢清月那几句‘自小到大’的话,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么多年的过往。
她和谢绥,并非是郎情妾意的婚约。
谢绥在很早的时候就心悦司沅,只是司沅被建成帝封为了东陵的皇后,他单相思却求而不得。
后来在一道圣旨和已故的谢家老夫人的逼迫下,谢绥不得已之下和姚家结了亲,娶了她姚琦玉。
谢绥不满意这门婚事,更无法忘记心头挚爱司沅。
所以在婚后,她和谢绥,迟迟未圆房。
直到成婚半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谢绥微醉,她借机在酒中加了些助兴的东西,这才终于圆了房。
只是事后谢绥更为厌恶她,不仅再也不碰她分毫,甚至还直接搬去了书房住。
幸运的是,她运气好,一次有孕。
生下了谢临珩。
再后来,皇城中传出好消息,皇后司沅有孕,东陵同庆,谢绥借酒浇愁,醉极之时,将她误当成了司沅。
姚琦玉虽然恨,但更想得到夫君的宠爱。
甚至在心里想着:既然司沅已经怀了建成帝的孩子,那谢绥总该放下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所以那个晚上,哪怕他在她耳边一声声喊着司沅的名字,她也不曾推开他。
这一夜的意外,虽然没有让谢绥放下司沅,但让谢绥对姚琦玉有了愧疚之情。
谢绥以为,是他醉后强要了姚琦玉,所以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谢绥都对姚琦玉心怀愧疚,并主动缓和了夫妻间情同陌路的关系。
也是在这次的意外中,姚琦玉怀上了谢清月。
谢绥心底里不喜欢被迫娶的这个妻子,所以再怎么愧疚,也只是在物质上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给足她旁人羡慕的尊荣,却给不了她任何宠爱。
但姚琦玉不满足。
谢绥一颗心扑在了司沅身上,她的一颗心,则是扑在了谢绥身上。
为了让谢绥时常回来,为了让谢绥常常来看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故意虐待打罚谢临珩,试图用孩子的哭闹留住丈夫。
偏生谢临珩性子冷倔,仅有几岁的身体上被亲生母亲打得到处是伤,他也不掉一颗眼泪,硬是忍着不吭声,任由她打骂。
姚琦玉本想借着他哭闹留住谢绥,结果他硬忍着不吭声,再加上性子冷淡沉闷不讨喜,不似小女儿嘴那般甜,久而久之,姚琦玉对这个好似没有正常人喜怒哀乐的儿子越发不待见。
下手也越来越重。
甚至有段时间,谢临珩成了她发泄怨气的工具。
她把不得夫君宠爱的怨恨与嫉妒,在夜深人静时,全都发泄在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直到后来有一次,谢绥偶然发现了谢临珩身上的伤,这么一查,才知道他娶的妻子是怎样一个虎毒不食子的毒妇。
谢绥和姚琦玉是圣上赐婚,无法和离,得知她的真面目后,谢绥心底对她的最后一分愧疚消失殆尽。
他将谢临珩亲自带在了身边,跟着他研习兵法、排兵布阵,不让他再留在姚琦玉身旁。
至于谢清月,她特别黏姚琦玉,不肯跟谢绥离开,谢绥便把谢清月扔给了姚琦玉教养。
久而久之,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成人。
谢清月因为常年跟在姚琦玉身边的缘故,心性德行像极了姚琦玉,善妒娇纵,嚣张跋扈。
而谢临珩因为小时候经受的那些事,再加上后来被谢绥接在了身边,常常好几个月不见姚琦玉一次,因此和这个亲生母亲的关系很是淡薄,母子情分也非常疏远。
……
秋华进来送茶的声音惊醒了姚琦玉的思绪,她睁开眼,眸底一片郁沉。
秋华上前,轻柔地替她揉额角,“娘娘,您有头疾,切勿过于劳神。”
皇后闭上眼,声音中,无不是悔恨。
“秋华,本宫当年终究是做错了,这些年,无论如何弥补,太子都不肯与本宫亲近,反而母子关系愈加疏远。”
秋华劝道:“母子连心,血浓于水的亲情最是断不了的,娘娘不必过于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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