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拿不准江月白是什么意思,只能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江月白也从屋顶之上坐了起来,他郑重的看着裴洛,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空间类的法术,而是除了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更大的世界。”
裴洛有些迷惑了。
“师尊的意思是飞升之后的世界吗?”
江月白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解释不清了。
但是他还是想要和裴洛讲清楚,他又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阿洛,你应该是知道话本的吧?”
裴洛点了点头,淡声道:“知道。”
“好,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难以理解,但是我还是要说清楚,不然我怕我之后没有机会说了。”
这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裴洛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不知道师尊为何今日说这种话,而且他总觉得今日师尊有些不同。
或许是因为仙魔大战在即,师尊有些担心吧。
裴洛没有多想,只是用手握住江月白纤细有力的手腕,很是认真的开口道:“阿洛和师尊之间会会有很长时间,长到师尊厌烦阿洛。”
江月白浅笑了一声,抽出手点上了他的额头上笑道:“你呀……”
随后他的指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我也希望如此。”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说正事情。”
听到要说正事,裴洛也就不再出言打扰,只是安静的听着,而整个身子却紧紧的挨着江月白,不留丝毫缝隙。
江月白嗓音依旧温柔,而神色却带着忧愁,连眉心也是紧紧蹙着。
裴洛看着,忽的想到今夜的师尊似乎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而眉心似乎也从未松开过。
哪怕是笑的时候,眉间的愁绪也化不开。
裴洛心里生起烦闷之感,他不想看见师尊烦闷忧愁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师尊会这样忧伤呢?
难道是他闭关的这几日清玄宗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裴洛拧眉沉思,忽然有些心疼他的师尊。
世人都道修仙好,手眼通天缩地成寸,能随心所欲。
可只有修仙了才知道原来世间有那么多多的卑劣肮脏,身不由己。
更何况他们也要将天下苍生都担在肩膀上。
可是裴洛知道他师尊的肩膀算不得大,根本扛不起来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所以他希望自己能赶快成长起来,能够并肩站在那人的身旁,接上他肩上的担子。
他想,苍生太重,这条路上需要有一个人来陪他。
江月白顿了顿,才缓和了嗓音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由话本虚构而成的世界,你是书中的男主角。”
裴洛听了,难免有些诧异,但是师尊说他是男主角,他又忍不住接话道:“那师尊一定也是男主角,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好仙尊。”
江月白微微愣了愣。
若是原着他自己应该是一个恶毒炮灰,可是在这篇同人文之中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另一个男主角。我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人,无意中看到了关于你的故事,所以才进入到了你的世界。”
“阿洛,你很聪明,你应该也察觉出来了,我和之前的江月白不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件事。”
他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坦然道:“其实,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带着目的的,他们要我当一个好师尊,所以我才对你好的。”
说完这句话,江月白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口的石头,身上也轻松不少。
可是紧接着,他又担心害怕起来。自己将这些说出来之后,裴洛会……怎么看他?
觉得他是一个虚伪的骗子?还是一个心怀不轨的坏人?
而也是在这句话说完之后,空气像是凝住了一样,两人之间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
或许是这些事情对于裴洛的冲击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想来也是,若是有一天你突然对自己的好朋友说你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虚构的世界。而你也不是从前的你,而是另外一个人,和他成为好朋友也是有目的的,大概率会有两个结局。
一是大概率是会被当成精神病送医院。
第二种结局是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然后被送去精神病医院。
所以江月白在说完这些之后,并没有急着问,而是想要给裴洛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要慢慢的来,不能逼急了。
但是裴洛迟迟没有回应,让江月白忍不住心慌起来。
或许他今夜不该说的,他应该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现在甚至不敢看青年的面庞。
和三年前的裴洛比起来,他已经成长了很多,有自己的主见和看法,而他却是瞒着他一个大秘密。
而现在这个秘密被他说了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回到之前吗?
大概率是不太可能的吧,他想。
所以江月白甚至都不敢看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就在他以为裴洛会生气会和他生分时,裴洛却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没有江月白想象的生气和愤怒,而是带了些急切,他将江月白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问道:“那师尊会离开吗?”
裴洛从一开始的震惊,他震惊师尊说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那他对于师尊来说是不是也是虚构的?那他们一起经历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也都是虚构的吗?
他有些不敢想象,心中泛起凉意。若是他也是虚构的话,那他对于师尊来说又算什么呢?
是弟子,还是爱人?
亦或是虚构话本里面的虚构人物?
可是没有人会对虚构的东西动感情,也没有人会喜欢虚构的事物。
以至于后面师尊说的,他都并不在意。
他很早就察觉出来了,眼前的师尊和之前的玄月仙尊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两人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他又不是傻子。
他从小被玄月仙尊带回来,虽然他对自己不管不问,只会折磨自己取乐。
但是他们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更准确来说他被玄月仙尊折磨了那多年,若是不会察颜观色,他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连根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他为了少挨揍,不得不逼着自己学着观察玄月仙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到后来他已经可以利用玄月仙尊达到一些目的了。
说他不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之前他是真的想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从前的玄月仙尊冷漠如冰,视人命如草芥。看不起所有人,一心只想着得道成仙,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放弃所有人,甚至不惜伤天害理。
而他喜欢的师尊,温柔和蔼,像雪一样纯洁美丽,虽有戒心,但是却又对任何事物都充满爱意,他对所有人都好,能心怀一人,也能心怀天下苍生。
就连路边的乞丐师尊都会上前施舍。
所有这两个人完全是不一样的,他能分辨出。
自从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了。
那晚玄月是要挖了他的骨头的,但是师尊来了,不仅叫他离开,还会给他披上衣服。
那件衣服他现在还留着。
师尊说接近他是有目的,他甚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庆幸因为这个“目的”送师尊来到他身边。
若不是有这个“目的”,他恐怕只会永远活在玄月仙尊的折磨和阴影之下,又怎么会认识到这么多的朋友,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呢?
甚至还找到了自己想守护的人。
如果自己对师尊没用的话,师尊是不是会去找别人?
裴洛忽的想到这里,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江月白也没有想到裴洛会问这个问题,问他会不会离开?
看来他是听懂了。
既然他不是世界的人,又是带着目的来到他身边,若是有朝一日,这目的完成了,那他自然是要离开的。
可是江月白他也不想离开,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
之前谢归的话,叫他不要违逆天道,他没有问天道的旨意什么。他不信天道,可若是谢归这样说了,那恐怕他已经违逆了天道。
而系统却说这个世界是依靠主角才能存在的,若是主角死亡,这个世界就会崩塌,所以他的使命是保护男主安全成为一个好师尊。
若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违逆了天道呢,难道天道是想要这个世界崩塌吗?
这念头只是从江月白的脑中闪过,等他回过神想要捕捉时,已然失去了踪迹。
他忍不住微微揉了揉额角。
可是系统现在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也没法问清楚。
这也是他为何要跟裴洛说清楚的原因之一,系统和天道的背后或许藏着更大的秘密。
江月白回过神来,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他是不想离开的,可是……
得不到回答的裴洛此刻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快要碎掉了一样。
他伸手握住了江月白的手腕,牢牢的箍在手中,一字一句问的十分急切。
“师尊会离开这里吗?”
“会不要阿洛吗?”
“师尊说过的,喜欢阿洛。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然……我会疯掉的……”
“我真的会发疯的……”
裴洛的力气很大,箍得江月白的手有些疼,但是他却没有叫他松开。
江月白最终还是不忍,长叹一口气回答道:“我不知道。
显然这个回答裴洛并不满意。
晚风轻柔拂过两人的发丝,将其缠绕在一起。
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心,他想他或许已经疯了。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江月白的手,强忍着不叫泪水滴下来。
“呵,师尊说什么喜欢都是骗人的。”
“师尊真是好狠的心,忍心把我一个丢在这里。”
这话说的狠心,他自己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视线落在江月白的手腕中,他刚刚实在是太用劲了,师尊白皙的手腕上已然缠绕上了一层红痕,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裴洛了见了,便想伸手去揉开。
师尊的皮肤容易留下痕迹,此刻只是红了,若是没有及时揉开,明日就会变得青紫。
可是他们现在还在吵架。
他克制住了,没有伸手。
他心里是气的,可是他又是心疼的,十分矛盾。
他想,如果他现在把师尊锁在清月殿里,只让师尊看他一个人,这样的话,师尊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而江月白在为裴洛刚刚的话而失神。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说不知道。
江月白垂下眼眸,正巧看见了一只萤火虫停留在裴洛的衣襟上。
他在这个世界之中待了三年,认识了很多人,有朋友、有师兄师姐、还有阿洛。他是很想留在这里的,只是……
他缓缓的朝萤火虫伸手,而那萤火虫却像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煽动着自己小小的翅膀,最后停留在他洁白的掌心。
掌心忽然停了这样一只小生灵,这种感觉的奇妙的。
而萤火虫发出的光却越来越亮了,最后整个问莲峰的萤火虫都被吸引了出来。
一时间汇聚而成,流萤万千。
江月白却叹了一口气道:“流萤的光芒很小,生命也很短暂,他们或许知道,今夜的光芒过后,明日等着它们的或许就是死亡。”
“它们的光芒并不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努力。其实我就像是这样的萤火虫,除了我,世界上还有更多的萤火虫,星星 甚至月亮。”
裴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缓缓道:
“流萤是知道的,但是它们也是愿意的。”
“譬如蜉蝣,朝生暮落。”
“可是师尊,我们也是和萤火虫蜉蝣一样,没有任何差别。这一生,能遇见对的人不容易,师尊当真要为了根本看不见的往后,现在同阿洛生分吗?”
“更何况,在阿洛的眼中,师尊不是萤火虫,而是天上的明月,师尊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是不会让师尊离开的。”
是啊,蜉蝣朝生暮死,它们的一生很短暂。可是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何不秉烛夜游,为乐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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