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看,那边的人在做什么?”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乌压压的一群人将什么东西围在中央,因为他们身处高地,所以看得清。
中间一个光着上半身的中年男人脑袋上戴着不知名的东西看不到脸,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一个泥坑,那个坑又大又深,中年男人跳下去竟然不见踪迹!
释慕槐依稀瞧见泥潭外面露出一根杆子,应该是用来换气的。
他们到时,周围的人下意识地为他们让路,像这样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衣华服的人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得罪的。
释慕槐率先下马,打听着这边发生的事。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官家打算在这里大兴土木,但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他声音打断:“下一个谁去?”
“我——”
“我——”
“我——”
周围的人争执不休,差点为此打了起来,幸好有官兵在场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箫文弢大致也猜出了缘由,这里地形难测底下不知道究竟稳不稳,应该是让人下去打地基,面上露出疑惑:“这么脏的活他们为什么都抢着干?”
释慕槐捋了捋袖子继续往前走着,轻轻道了一句:“为了谋生。”
“那他们这样薪酬肯定很高吧!”
周围的粗布衫青年平静地说了句:“上得来一百文,上不来五十两。”
箫文弢暗骂官府的人剥削压迫百姓:“这也太低了吧,一百文能干些什么?”
他不知,一百文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已经算是很高的收入,甚至可以说是天降巨款,可以够他们买好几十斤白米了。
在这个社会,大多数百姓都是农民出身,穷极一生在田间地里耕种,收成不好的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每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遇到灾荒年岁更是饥殍遍野。
这还算好的,有的人甚至连田地也没有,只能流落街头浑浑噩噩,能活一天算一天。
大户人家有专门伺候的仆人,想要找到一份职业非常困难,即便找到了可能每天最多十文,加上押扣啥的,挣的钱只能勉强糊口,别说养家了,所以对于这类活儿人们争着抢着干。
出身顶层贵族的箫文弢当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去抢?
换做是他别说一百文,一百两都不会去干,更是完全没有留意后面的那句话。
中年男子腰上的绳子绑得很牢固,旁边很多人拽着,他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上不来,惜命是人的本性。
“可他们都是奔着五十两银子去的。”
释慕槐语气平淡不见喜怒,像是对这些司空见惯,而蓝朝桉却是看出了她眸子深处的那抹黯然神伤。
箫文弢还在琢磨她这句话的含义,就听到那边一阵惊呼,随之便是女子运起内力向前一跃跳过人群纵身奔去的场景。
“怎么办?人好像拉不起来了?”拉绳子的人们急成一团,隐约带着女人的哭腔。
身穿赤黑色长衫外褂的官兵头头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该死的,又是为了五十两银子。”见这场景不得不加入拉绳的队列。
指着泥坑急的跺脚,他倒不是担心那人的性命,而是这样一来他们又得损失五十两银子:“务必将他给本队拉上来。”
释慕槐站在另外几个官兵的前面,先是迅速安抚拉着绳子那几人的情绪。
周围也有一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她没法站在道德的角度指责他们什么。
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胡乱用力力气根本使不到一处,并且泥坑边上特别滑,一个不注意人便会掉进其中,而拽着绳子的这些都是里面那人的亲眷,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他的安危。
释慕槐冷静分析了几秒钟,拽着绳子站在最后面,前面已经挤不进去了,清了清嗓子用上几分内力,让自己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清晰有魄力。
“听我指挥,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
刻意压低的声音通过内力的加持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一”
“二”
“三”
三声刚落,原本在泥坑里死活不肯上来的人被外力强制拉了出来,因为惯性作用释慕槐一个踉跄,蓝朝桉大跨两步过去快速接住了她,拦住她的腰身不至于让她掉进旁边的泥堆。
男人放下她时,她看到了他掌心的泥浆,是绳子上的。
她这才发现,原来方才蓝朝桉也在后面使力……
中年男人是被拖上来的,身体露出泥潭他还在挣扎,企图解开身上的绳子。
他责怪家里人为什么要拉他上来?
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也顾不上他身上的泥泞抱着他痛哭,语气中更多的是庆幸。
夫妻俩抱在一起诉说着心里话,而后中年男人也崩溃地哭出声来。
他们说的话她已经听不太清楚,中年男人被彻底拉上来那刻她便离开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她知道,那是被生活压得无可奈何的泪水。
抬头望天,原本暖阳高照此时剩下厚厚的浓云,像极了现在的情景以及她的心情。
人间真的很苦,可这苦中也有爱,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为家人谋出路的那种。
这样的事每月都会上演几次,后来人们也渐渐琢磨出了“生钱之道”,即便自己没命用不上,总会让家里宽裕许多。
五十两银子!那是许多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金额。
最后蓝朝桉出面打发了那群官兵,并强制让人取消了这种“拿命换五十两”的制度。
改换为雇佣百姓做事,若真出了人命案件,该升堂的升堂该报案的报案,这样的话单次工作肯定也就没有一百文了。
雇佣令刚下,周围那些人疯了般的骂他,什么断人发财路不得善终,仗着有钱优势为所欲为……各种言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蓝朝桉垂眸瞧了眼被握住的右手腕,那处传来股股暖意,身侧的女子正用锦帕帮他认真地擦去手上的泥泞,眉眼柔和掺杂着细细碎碎的温柔。
后来三人来到了释慕槐说的那片村落,百姓面黄肌瘦吃了上顿没下顿,人们虽然都在忙作,可眼中都是空洞无神。
“天子脚下京郊百姓尚且如此,那么其他地方的百姓又当如何?”
释慕槐的这个问题,引发了两个男人的深思。
箫文弢从刚才那件事后一直沉默不语,他并非纨绔京城不知民生疾苦。
相反,箫父曾向他讲授过很多相关的内容,只是从前大多只是听说,哪有今日亲眼看到的这么震撼?
蓝朝桉更是知道,她想借此表达自己对这个社会的不满,他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许多对这个社会制度的不屑,却也无可奈何。
他还知道,起初她隔三差五地让人为这里的百姓送吃食救济他们,可是治标不治本,后来她便想方设法让这里的百姓能有一份职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济别人不如教他们获得钱财改善生活的方法,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他兀的想到那日和她闲聊,他说她不懂人心,对梧桐苑的下属一再放纵,不知道人心禁不住考量。【不懂的宝子们可以看看第63章,(,,′?ω?)ノ"(′っω?`。)】
但是事实上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她不但懂,还知道如何更好的解决问题,是他太过狭隘了。
她自己都处于各方势力的加害,还想着救别人于水火,这样的她如何让他不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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