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寒凉渐渐褪去,一抹金色爬上山头,饶是晏家后院的客房住满了人,也依旧有一股死气。
秦落衣推开房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一袭淡蓝的衣衫,影子被太阳照的纤长,光是这背影就够玉树临风了,当今世上,也只有那有着第一美男子之称的琴仙有这等气质了。
上次和司空千尘见面时,不过匆匆一面,他最后还是认出了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叙旧的机会,如今这故人站在面前,她倒觉得有些心安,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这一大清早,就有这么个美男子在门前等着,看来我今日的运气,会很好啊。”她笑着,慢悠悠走到司空千尘身旁。
司空千尘淡然一笑,回过身去看她,不料却是戴着面具的她,便道:“在我面前,就不必戴着这东西了吧。”
“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些的好。”她笑嘻嘻的,在石凳上坐下,又问:“你那小徒弟呢?”
司空千尘心下其实有些遗憾,上一次她也是遮着面,说起来,已经有十年没有看见过她的脸了,琉璃仙子秦婧姝的容颜,也许很多人已经忘了。
收拾好心中这些遗憾,他答道:“昨夜子时才赶到晏家,他估计还没醒吧。”
“我倒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收弟子啊。”
司空千尘只是笑着,叹道:“说起来,也怕耽误他,以他的资质,虽有成琴仙的机缘,但确实是练剑,修为能长进的更快些。”
“不过…说到弟子…”他看向秦落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那个良玉榜榜首,你见过了吧?”
她有片刻的无言,原本不经意的散漫也在这时显得刻意了些许,司空千尘指的是叶盼姝,上次和她见面,算是不欢而散,可叶盼姝的体质,需要的是一个和她气息相近之人引导她,诸如昀霜剑仙,哪怕是琉璃仙子,也不能逆天而行。
她与秦婧姝,到底是没有这份师缘的,秦婧姝,也确实不记得她,她,也根本认不出自己。
“别说我了。”秦落衣扯出一个笑,避开了这话题,而后脸色暗了下去,带着分不可察觉的隐忍,缓缓道:“我当年,将盟主令交给了琴笛笙磬,让她们派人给各派传话,准备抵御魔教,可是…她们并没有这么做。”
司空千尘微微一怔,她的意思是,琴笛笙磬背叛了她?
可是琴笛笙磬有四个人,四个人,难道都背叛了她?
似是看出了司空千尘的疑惑,她又道:“我也觉得奇怪,镜玄尊者端掉无殇冢,在里面找到了月引梭和琴儿的尸体,但她的尸身已被炼做尸魁,若是她们真与魔教勾结,为何还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司空千尘回想着琴笛笙磬这四个人,这四个姑娘皆以乐器为武器,与秦婧姝结伴闯荡江湖,甚至帮衬着她一起创办了琉璃阁,琴笛笙磬与秦婧姝的情谊,不比他少,可仔细回想着,当日李若灵劝他去南海时,琴儿确实是在场。
他将此事告知秦落衣,便又多了一条可以指向琴笛笙磬的名头,但为何琴儿还是死了?
给李若灵看病的郎中是琴笛笙磬带来的,李若灵劝司空千尘去南海那日琴儿在场,她们确实是有足够的时间谋划这场截杀。
趁司空千尘不在,拦截盟主令,让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诱自己走上去寻骨语花的路,最后给自己致命一击!
琴笛笙磬,真的是你们吗?
数十年的交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这一步?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眉头紧皱着,却始终窥不破其中的缘由。
她体内的毒,积累了有二十八年,那便是从出生时便有,琴笛笙磬不是给她下毒的人,那么是谁?是谁从二十八年前就开始将她当做了一颗棋子?
宫凌悔也许是假死,确实,在江湖上,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做任何事,都会方便许多,既然宫凌悔可以假死,别人也可以,琴儿虽然不在了,那么剩下三个人,就能保证,是真的死了么?
想到宫凌悔,秦落衣不由想起这个晏家的长子,十四年前走丢,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不就是宫凌悔假死的那一年?
这时间点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怀疑,无殇冢和魔教是一伙的,假设十四年前宫凌悔是假死脱身,却在同一年抓走了晏家的长子,这其中定有关联。
十四年前,秦婧姝还不是从圣 ,依百晓生所言,那时有比琉璃五剑更厉害的五行之灵,难道从那一年起,魔教和无殇冢就已经开始谋划千尸阵一事?
那么林摧残,也是在那一年被炼化么?
十四年前,秦婧姝十四,入江湖的第二年,也是与琴笛笙磬初见的那一年,也是陆子谦闯洗髓试炼那一年,这么多事叠在一起,那一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
可无殇冢只有一把月引梭,便只能养一只三尸虫,那要这位晏家的长子有何用?
“不如,你带我去看看那位晏家的长子吧。”
她是花间阁主,可这名头的威慑力其实不大,她又是女子,晏家家主心高气傲,怕是不会听她这一言,若是有司空千尘这个琴仙引见,那么就会方便许多。
另一间厢房内,黎念笙正在运功,门被推开,因这气息十分熟悉,他并未有其他动作,来人是晏清羽。
他端着早膳进来,却见黎念笙端坐在床上运功,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运功时暴露出来的转息诀的内力,似乎弱了很多。
他闭着眼,晏清羽便轻手轻脚的上前查看,正要探他的脉息,却不知是黎念笙有意还是无意,在这时刚好收回了手。
“你这是干什么?”他问。
晏清羽干脆在他身旁坐下,兄弟间向来直来直往,便问:“你是受伤了?”
“没有。”
晏清羽十分无奈的笑了笑,他太了解黎念笙了,别看这人人高马大的,总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可是为人十分纯粹,每每撒谎,就会抬不起头来。
“那个…秦阁主,你进展到哪一步了?”他又问。
黎念笙轻笑一声,道:“你倒是对这事很感兴趣啊。”
“师兄这不是替你的终身大事着急吗,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个时候成个家,也没什么不好。”
黎念笙听不进去这些话,他只想这世间能有一个办法让他所爱之人活下去,哪怕只如一个凡人,但只要活下去,就足够了。
说来可笑,他曾以为自己出关后,会和那个人站在江湖之巅,可现在,连让她活下去的余地都没有。
而现在,那个人满心所想都是这个千尸阵,他自然也想要替她出一份力。
“晏公子,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黎念笙问。
话题转换如此之快,晏清羽不禁觉得有些扫兴,但这事确实是太过诡异。
最初黎念笙端掉无殇冢时,他就回晏家看过,那个时候晏家长子晏云轩是被黎念笙带回来的,只不过带回来的晏云轩,依旧是十四年前走丢的那个孩童的模样,并且自那日回来后便昏迷不醒。
晏家后来找了那么多高手都窥不破其中的秘法,拜求百晓堂也无果,药王也不愿现身,到今日,已是油尽灯枯,再无力回天。
有司空千尘引见,晏家麟果然信了这所谓的花间阁主。
“秦阁主若有什么高见,还请讲来听听吧。”晏家麟轻轻叹着,视线未曾离开床上躺着的那个“孩童”,紫极剑仙晏芸蓉也站在晏家麟身侧。
秦落衣点了点头,上前瞄了眼晏云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已经把他和千尸阵一事想在了一起,看到这张煞白的脸,她便不由的想起那个太子。
晏云轩被无殇冢抓走,那无殇冢又是用了什么诡术让他十四年来都保持一个孩童之身?
又是为何要这么做?
想着,她上前探了探晏云轩的脉息,脉息看似平稳,却有股道不明的诡异,这脉息和那个太子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
她一直以为林摧残是无殇冢养的那只三尸虫的宿主,他的容颜也和十年前一般无二,带到这个晏云轩仍保持一具童子之身来看,似乎就能解释得通。
可当初她是用朱颜辞镜才逼得太子体内的三尸虫现身,如果她也用朱颜辞镜,在晏家,有这么多高手在,随便一个人给他把脉就能探测到这一丝十年前就该灭绝的内力,世上只有琉璃仙子一人会朱颜辞镜,那么到时便瞒不住了。
但转念一想,也许逼得三尸虫现身的不是朱颜辞镜,而是从圣的真气,否则这里这么多高手,她可不信没有人用内力救过晏云轩,如果只是需要从圣,那就简单的多。
“晏公子的症状,在下确实有一个想法。”
“是什么?”晏家麟一下激动起来,毕竟在秦落衣之前,所有人的答案都是无力回天。
“在下不才,心中有一个想法,但需要从圣的配合。”
闻言,晏家麟立刻让人去请了黎念笙过来,又是一顿毕恭毕敬的寒暄后,一丝转息诀进入晏云轩体内,他的脉息开始有了异常,经脉处露出一个蠕动的黑影!
果然!
情况确定后,秦落衣说的也自信了起来,徐徐道:“此乃…”
她小心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晏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其长子却能在十四年前被无殇冢抓走,寻了十四年都未果,若说晏家没有个内鬼,她倒是不信的。
“此乃…”她勾唇一笑,幽幽道:“此乃蚕食症!”
所有人都不解时,只有一个人默默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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