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域外与中原的交界之地,坐落着一个破旧的草屋,有一人掀开草帘出来,正是白虎使。
望着那片沙漠,一望无际,但他知道白虎使的一生会在这片荒漠中结束,此后苏颜泽能否活下去,便是天命了。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草屋,他将上一任的青龙使叶寒秋安置在这里,只是虽有朱颜辞镜化解了明华剑气,他还是没有醒来。
“就此别过吧…”他在心中轻叹,踏上了请罪之路。
而他所去的地方,在魔教盘踞的深处,那是四象伏魔的比试之地——天阴谷。
魔教虽然蛰伏在沙漠之地,但其本宗其实藏在越过沙漠的另一片谷地,那里曾是一个王族的遗址,所以留下来的建筑依旧气派,而天阴谷,则是每个被选中为魔教效力的族人的出头之地。
若赢,则能有幸成为四象尊使,若输,便只有死路一条,四象伏魔,又称为涅盘之战,只有前四甲才有晋级的机会。
而苏颜泽,在没有潜入中原前,也曾有过一位师父。
这空旷的山谷下,只站了他一个人,他回来参与四象伏魔的选拔时,是十六岁那一年,如今,已有三十四了。
有脚踩在沙土上的簌簌声传来,苏颜泽没有转身。
“主上…”他低着头,默默取下了胸前象征白虎使身份的胸针,将它放置在黄土之上,白虎位南方,他当初选择这个,是因为风清门在南方。
来人轻轻咳了一声,却震惊了他,这个声音,不是祭司…
他有些不可置信,转身去看,却见来人灰发盘起,却用灰蓝的麻布蒙住了双眼,他的背微微佝偻着,柱着一根禅杖。
苏颜泽双眼一颤,低下头,轻声唤了句:“师父…”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话音落下,老者向地面打出一掌,无形的掌风带着强有力的压迫感,逼得苏颜泽双膝跪地。
“我还以为,你眼里的师父,只有柳宗玄一个了。”浑厚有力的声音再度开口,一阵冷风吹来,他禅杖上的金环撞在一起发出令人震颤的清响。
“弟子…不敢…”因有一道掌气的压迫,他开口都十分困难。
他幼时潜入中原,被柳宗玄收留,而后他亲自带人灭了风清门,杀了柳宗玄,这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他与柳宗玄,确有师徒之名,可眼前这位老者,又的的确确也是他的师父。
魔族长老会以祭司为首,下设贪狼,廉贞,天玑和开阳四位长老,而后是四象尊使。
魔教常年被中原武林打压,边境又有萧氏子孙世代镇守,也就是镇西侯,因而只能蜗居与域外之地,人丁稀少,所以每个男童自三岁起都会被带走培育为魔影,每个魔影入幽皇境后才有资格参与四象伏魔的选拔,而他苏颜泽,因为天赋异禀,幼时在总舵训练时被贪狼长老一眼挑中。
“孩子,你想不想做四象尊使?”
苏颜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却回:“不想。”
那时的贪狼也蒙着眼,但他却不是因为看不见,且识人要看心,眼上看不见,心里就更清楚些。
贪狼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是反问:“那你想不想为魔族复兴献一份力?”
“想!”这次的回答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
“那为何不愿做四象尊使?”贪狼笑着问。
“想复兴,是因为我想从这里走出去,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做尊使…是不想受制于人…”
“哈哈哈!”贪狼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那你就做四象尊使之首,等我死后,这贪狼长老之位,就是你的!”
后来他被收做了贪狼长老的关门弟子,据说,在他之前,这位长老没有收过任何弟子。
受训一年后,七岁的苏颜泽离玄灵境只差临门一脚,可在这时,却接到了他作为长老会默认的未来的四象尊使之首的人选,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潜伏于中原,与在中原一个隐姓埋名的族人接头行事,他是入了中原后才发现,原来那个他要接头的人,就是当今的祭司。
可他已修一身魔功戮惊诀,再入中原,势必会被人发现…
“要完成这个任务,你必须自废修为!”
在洞穴的深处,贪狼长老与苏颜泽相对而立。
石壁上灯火摇曳,映照出贪狼深深的皱纹,他的声音如同古琴的弦音,带着悠远的韵律。
苏颜泽沉默不语,眼中却泛起波澜。
他的眼角微微颤动,心在滴血,这是他付出了无数努力才修炼到的修为,如今却要他亲手放弃。
难道这就是受了他的栽培要付出的代价?
“别忘了,你说过,你要为复兴魔族出你自己的力。”贪狼提醒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几乎快要忘了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确实想改变魔教的命运,也一样不服于中原的压迫。
可同样的,这位师父的态度一样让他心寒,也许自己终究只能是一颗棋子…
七岁的少年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面向贪狼跪下。
而贪狼虽蒙着眼,也依旧听到了些动静。
苏颜泽磕了三个大大的响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决然点了穴道,自废修为!
而后他只记得自己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耳边模糊的听见了一句话…
“从今以后,你不叫苏颜泽,你只是浪迹中原的一个乞儿。”
这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再醒来的时候,是冰冷的雨水浇醒了他,在中原与域外边境的城墙下,但自废修为也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更何况那时他只有七岁。
那时的他,脑子里想不起什么任务,只是抬头望着天,灰蒙蒙的一片,雨水浇的他几乎睁不开眼。
第一眼,中原的天空,是灰色的,他觉得自己就会这样死去,几乎是绝望的闭上了眼。
他不明白,为何这样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他一个七岁的稚童?
既然要他自废修为,又为何严厉的训练他?
一声声无声的质问随着忽然停下的雨水消散,他闭着眼,却感觉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压着他。
睁眼,才发现那是个中年男子,他用内力为自己撑起了屏障。
他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师父说,他不再是苏颜泽了。
“孩子,你别怕,我会带你走的。”
他眼一酸,道:“我叫…苏颜泽。”
那人就是柳宗玄,风清门的执掌人,暗器宗师,最后,被身为白虎使的苏颜泽,亲手杀死了……
……
“这么多年过去,让你收留了凤非璃,果真是个祸害。”
“求师父…饶他一命…”
他的语气已经十分央求,贪狼却一点也不在乎,冷声质问:“饶他一命?你是要背叛我?”
“弟子…不敢?”
“不敢?”他的声音极具威严,“那你为他和魔教倒戈又是怎么回事!”
说罢,长袖一挥,一阵内力散出将苏颜泽击倒。
苏颜泽实实在在受了一招,缓过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丝血。
他喘着气,知道这时应该低声下气,应该磕头认错,可他没有,他没有去看眼前的人,几近疯魔的执拗道:“他不死,是我的底线…”
贪狼一惊,也没想到他还敢冲撞自己。
“好…”他深吸着气,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可身上的杀意是藏不住的,留不住的棋子,弃了又何妨?
“你既然决心要辞去这个尊使的位置,那你应当明白,该如何做!”
苏颜泽抬头,眼中却只有失望,他明白,不过是再一次自废修为…
“好…”他有些许的哽咽,可他明白,这是他欠柳宗玄的…
“今日徒儿在此辞过,从此魔教再无苏颜泽,我也不再是白虎使…”说罢,他再度磕了三个头。
举起一手,贪狼没有拦他,他就这样再次点了穴道,在最后一穴时,一个突然飞来的暗器打断了他,他慢慢看清,不是暗器,而是一个尖钻。
“懦夫!”
苏颜泽一惊,回头一看,果然是叶寒秋,他看起来并未完全恢复,却拖着病弱的身子骂骂咧咧走来:“让你废你就废,你是白痴吗!”
他走至跟前,其实自己也是强撑,却还是一把强拉起跪在贪狼长老面前的苏颜泽。
“起来!”他又冷冷看着贪狼长老,暗嘲:“难为你还肯认这师父,我若是你,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寒秋…”他想劝他。
“闭嘴!”叶寒秋白了他一眼,也干脆摘下了青龙使的胸针,不同于苏颜泽,他是直接扔在了地上,“什么四象尊使,也不过是诸位长老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今日我和苏颜泽,都要活着离开!”
慕青曾说他五次挑战苏颜泽却五次都败,这确实是真的,他本以为他会做这四象至尊,结果却说那尊位早已内定给了苏颜泽,少时的叶寒秋心高气傲自是不服,扬言要挑战,结果五次皆落败于三招。
再不服气也只能认了,但他是一直看不惯苏颜泽这人整天冷着天,自命清高的模样的,但偏偏苏颜泽又十分无趣,不管自己怎么明嘲暗讽,他都不还嘴,也不摆尊使的架子,久而久之,他也就算了。
除此外,他也是真的敬佩苏颜泽一点,他以性命担保,也要求长老会留凤非璃一命,也从不苛待下属,这次他也本该死在秦婧姝手下,却在一间草屋醒来,他不傻,也明白苏颜泽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活着离开,那还回来送死做什么?”贪狼嗤笑着他二人的天真。
“让他们走。”
另一道声音自贪狼背后响起,是祭司。
苏颜泽和叶寒秋都是一惊,原以为注定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死战,原以为祭司的出现又宣告了他们的失败,可他的态度却叫二人都意料之外。
“主上…”贪狼也十分不解。
“青龙使既已换人,那上一个人,本就已不存在,至于白虎使,德不配位,驱逐出境。”
平淡的语气,却谱写了他二人的结局,祭司转身离去,贪狼长老也走了,没有多看苏颜泽一眼。
只是简简单单的“德不配位”四个字,就否定了他这三十年为魔教所做的一切,他心中有一丝的不甘,却又觉得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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