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姬细数着这些人,黎念笙内力不济,陆子谦,晏清羽都中了沈景瑜下的毒,秦落衣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另外一个,区区一个少年,她并不放在心上。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阴姬施了号令,林摧残当即发了狂,二人缠斗在一起,可黎念笙已不是林摧残的对手,一招一式都极为被动,晏清羽和陆子谦见势,都各自点了穴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稍稍压下去一点便加入了混战。
萧裴煜还想靠近,可两断刀的刀风就像在他们周身形成了一个屏障,要是没中这毒,他还能勉强闯进去出一份力,可现在竟是一点办法也没用了。
“凝神运力,”秦落衣一手按住他肩膀,“你体内也有转息诀。”
萧裴煜一愣,虽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既然秦落衣说了,他也不深究,不知道沈景瑜这狗贼下的什么毒,一用力简直是个钻心的疼,他一咬牙,运起内力,过一会儿在体内转息诀的作用下,那点毒才被消了个干净。
他又想问秦落衣如何,但一想上次黎念笙可是足足给了她一半的内力,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等缓过来,他急道:“这里帮不上什么忙,我要去沈洛溪那里看看。”
秦落衣还未来得及点头,就听的身后阴姬冷冷道:“还想走?”
她身子旋转起来,连带着手中谪仙伞一起,舞出一道狂风,卷席着周边的气浪强悍飞来,萧裴煜忙拉开在他面前的秦落衣,那伞袭来太快,他只得忙用剑一挡,伞撞在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而后一轮轨迹滑行着回到阴姬手中。
萧裴煜猛退三步,望着眼前得意的红衣女子,她幽幽道:“想不到区区一个玄灵境的无名小卒,有这个胆量来趟这个浑水,只可惜,你站错了队。”
萧裴煜深吸一口气,秦落衣本来就是不会武功的人,他也从不在战场上指望她,而现在黎念笙他们拖着林摧残这么大一个麻烦,自然也无暇顾及自己了。
那就靠自己!
既入江湖,便是一脚踏入了阎王殿,哪有次次靠别人的道理?
“无名小卒?”他手撑着剑,周身气息瞬间暴涨,随着炽炩剑燃起火光,他再度抬眸,双眼也散着红光,“我可是镇西侯的儿子,才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秦落衣也被少年桀骜的勇气惊到,他是要强行入幽皇境!
一个屏障包裹着婚房,隔绝外界的嘈杂,殿外不知何时已是杀伐一片。
房内红烛彻夜灯火通明,长亭坐在床缘边上,等待着自己心爱的人来完成最后一道仪式。
沈洛溪站在不远处,他看了那红盖头很久,他知道那是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姑娘,是他自小就想娶的女子,也是他必须要杀死的人。
这种矛盾让他无法理解,他想,任谁都无法理解。
他忽然觉得呼吸沉重,抬头望着天,却只看见了红绸,那本该是多美好的颜色,他却觉得那是血,看着让人触目惊心,让人喘不过气。
窥不破这天道,也逃不过这天命…
不知过去了多久,长亭唤了他一声。
“洛溪哥哥…”
沈洛溪哽咽一下,整理好情绪,今夜,是大喜的日子,他不能给长亭留下遗憾。
他极力露出一个笑容,慢慢走到长亭身前,透着层红纱,他也依稀能看见爱人轻垂的眼睫,映出一片期待和羞涩。
他抬头,缓缓掀去红盖头,金色的流苏垂在脸颊边,长亭微微抬眸,一汪清泉看向自己,却让沈洛溪握着红盖头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一眼万年,这一眼,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见他望着自己发呆,长亭脸上泛起红晕,低下头去,小声问:“不好看吗?”
“怎么会?”
“我们长亭,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姑娘,是我的妻子…”
长亭嘴角微微扬起,声音极是动情,道:“我们喝合卺酒吧。”
沈洛溪闻声一顿,他此前未曾如此抗拒过这杯合卺酒,相反,他念了十年。
他不答,只是走到桌边,慢慢倒了两杯酒,他倒酒的动作娴熟优雅,从前为了给长亭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他什么都练了很久。
两杯酒倒完,他愣在了原地,杯中泛起涟漪,沈洛溪能看见自己,颤抖的食指在杯的上方颤抖不止…
这一下去,便再无回头之路,真的要这么做吗?
星辰点缀着苍穹,一弯新月悬挂在天际,在这夜晚,沈洛溪身着大红喜袍,端坐在灯火通明的喜房中,面容沉静如水。
他望着手中的酒杯,理智告诉他该怎么做,可一旦这杯酒流入长亭的喉中,他们的命运都将走向终结。
他的内心挣扎不已,刀绞一般的疼,他深爱着长亭,事到这个地步,他早已不管什么兄妹了,他们曾一起度过无数美好的时光,共同面对过无数艰险,而现在,他却要亲手夺走她的生命,这种痛苦和矛盾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想起了记忆里的长亭,她笑容灿烂,犹如春日里的阳光,他曾誓言要守护她一生一世,但现在却要亲手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
他望向窗外,那弯新月仿佛是长亭那双含泪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
可心中的理智一再告诉自己,他不能退缩,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危,他必须要下这个决心。
这一劫,来得太快了…
“洛溪哥哥?”
沈洛溪这才回过神来,没有人明白他是下了怎样的决心,食指终是在杯中轻轻一点…
这是合卺酒,亦是分离酒。
他端去送给长亭,长亭却笑着接过了,她的笑那么刺目,接过那杯毒酒,沈洛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洛溪哥哥,你怎么了?”她笑着问。
“没事…”
长亭笑着,和他双手交缠,二人看着对方,眼中都只有彼此。
长亭对他笑了笑,仰头喝下了那杯酒,沈洛溪的心被扯了一下,看着她喝下,但他总觉得,长亭并不是什么都不知晓,她最后那一笑,也是带着丝诀别。
她在想什么呢?
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长亭,你开心吗?”他问。
长亭点了点头,挽起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沈洛溪覆上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笑意冰冷。
“洛溪哥哥,你给我弹一首曲子吧。”
“好…”
独忧就在一侧,他拨动琴弦,习琴之道,拜琴仙为师,曾是他毕生所求,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原来独忧的琴音如此震耳欲聋,肝肠寸断…
一曲独忧,是他拜入司空千尘门下后学的曲子,这是琴仙所创,曲如其名,是这世间最忧一曲。
司空千尘说,他能写出这琴谱,却弹不出独忧的忧来,而沈洛溪自拿到那琴谱后,练了这么多次,也是次次不尽人意,弹不出其中的意境,便发挥不出这一曲的威力。
在幽深的夜晚,古琴的旋律缓缓响起,琴声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伤的故事,是局中人的过往,音符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如同秋风扫过落叶,又如泪水滑过脸颊。
这一曲“忧”就忧在,琴声中的每一颤、每一跃,都让人感受到那无法言喻的悲凉,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夜色中徘徊,寻找着逝去的时光和曾经的温暖。
曲到一半,他潸然泪下,这一曲独忧,在这个时刻,被他弹出来了,他本该激动,可只觉得自己呼吸混乱,长亭的生命,也要到尽头了。
意境最忧之时,也是此曲最激烈之时,琴声戛然而止,此曲未尽,而琴弦崩裂…
断裂的琴弦在他手指炸出一道鲜红的伤口,他茫然间停下动作,长亭的靠在他背后,他能感到她的呼吸在变的微弱,可此刻的茫然,他竟也说不清,究竟是长亭即将离去,还是这把独忧的损毁?
命运好像在变的模糊,可他又似乎窥到了轨迹。
“洛溪哥哥…”背后的人感到他混乱急促的呼吸,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安抚她的光,可惜此刻靠着他,因为这个姿势,饶是长亭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看不见他的脸,但她明白,这是她的夫君。
她多想告诉他,你的心,我明白,我明白你的苦衷,明白你的无可奈何,所以你不要自责,可在这毒的侵蚀下,她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真是一出好戏啊!”
房门被猛然推开,来人一袭黑袍,宫凌悔已经没有掩面的必要,而这个人却是,不是宫凌悔,而是魔族的大祭司!
沈洛溪当即从悲伤中醒来,可他刚要动,被那人弹出一指,内力点在穴道上,让他动弹不得,瞬间一种无力感侵袭他全身,任他如何,都挣不脱叠在身上的重重枷锁。
已经饮下毒酒的长亭药效已经发作的差不多,全身瘫软,也只能任祭司拖走自己。
沈洛溪连喊都喊不出来,而祭司意料之中的给长亭输送了内力,但他并不是仁慈的人,只是稍稍压制后后便粗鲁的锁着她的喉。
祭司不顾长亭的挣扎,瞥一眼沈洛溪,见他逼红了眼,想必是恨极了,可那又能如何?
他笑道:“想不到中原武林还有你这样的少年,情愿杀死自己的妻子来阻止我,年轻人,你很有种,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可是特地为了看你的选择,才亲自来的。”
“只可惜…”他戏谑的摇了摇头,明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面具,却有着魔鬼的影子,一手扼制住长亭,另一手从长袍下拿出了一把剑。
沈景瑜实在不算什么正人君子,阴姬潜伏多日,他私下的谋划都一一报告给了祭司,他亲自来,就是笃定了这一局他会赢,而沈景瑜要毒死那些人,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给他添了一份胜算。
至于轻痕剑,在剑冢的那些年沾染了炼尸术,也轻易被阴姬找到,碰上沈景瑜这样的人,真是想输都难。
一看那剑,沈洛溪立刻忘了心中的疲倦,拼命想要冲破这人在身上的禁制,哪怕逼得自己筋脉怒张却也只是徒劳。
看他这副样子,祭司只是摇头轻叹,同时胜利在望又让他十分喜悦,一想待会儿能好好看看秦婧姝惨败的样子,又是十分痛快,“你应该去怪秦落衣,若不是她的到来,按我的计划,也许这姑娘真能活到你们大婚的那一天!”
他只顾嘲笑沈洛溪的不自量力,直到扼制住长亭的手被滴上几滴温热才反应过来,他只不过是稍稍压制了她的毒,她应该极度痛苦才是,但她居然忍下了这毒药带来的苦而欲咬舌自尽!
祭司一慌,右手握着轻痕快速刺入了长亭的心口!
最致命的位置!
血的颜色,比红袍还要刺眼,青丝垂落在地,一声呜咽,她的身子倒下,像梁上没了支撑的红绸。
所有的力气都在此时土崩瓦解,沈洛溪呆呆看着这一切,直至祭司取走三尸虫,带走轻痕剑,徒留给自己一阵嘲笑…
他想喊,想哭,但什么也做不了,他很想问问这上天究竟为何要如此歹毒,明明他已经下了决心要亲手结束这一切,明明他已经下了毒,他甚至做到了眼睁睁看着长亭喝下而不阻拦,可结果却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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