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老鸨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更是有若隐若现的杀意闪过,但很快又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不能动手,得文明!
随着君临吐槽似的嘟囔,老鸨却是越听越慌,凝神打量起了面前之人,在脑中思虑起了此人的身份。
许久,见这姿色不错,约莫只有二十多岁的老鸨傻站了半天也没表现出自己想看的惊讶或是崇拜,君临颇感无奈的敲了敲折扇。
“这才多少年啊,当刺客的都不认识我了?你怎么混的?肯定是个小卡拉米吧,还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
我说的对不对?一定是吧?不然不可能不认识我才对?”
望着吐槽个不停的君临,老鸨擦了擦头顶的冷汗,在心中暗暗嘀咕,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但好像确实跟爷爷很熟的样子,还是先弄清楚为妙,只是这么年轻怎么会和爷爷扯上关系,还表现出这样一副态度?”
想着该怎么应付眼前的神经病,老鸨脸上又挤出了抹笑容,语气柔和的问道。
“您是?”
“真不认识?”
“似乎好像确实不认识……”
……
“靠!!!”
长长的叹了口气,来之前特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风格的君临只觉一股奇怪的情绪在心中升腾,
本以为这次来会遇上不少熟人,让那些昔日的同僚战战巍巍恭恭敬敬的迎接自己,
哪曾想到头来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倒不是想要装逼,毕竟差不多二十年前的的时候,在这墨影楼内君临就已经没了对手,
但终归是来这世界的第一站,在其间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如此这般,多少有些感慨。
终是没有继续为难眼前的老鸨,见这年轻的老鸨确实是不认识自己,兴致大减的君临抬手将一块墨色的令牌拍在了桌上。
“这东西总认识了吧,让那老头子过来见我!就跟他说我来给他送终了,让他赶紧把我的金桶还我!”
“等一下,送终什么的就别说了,那老头胆子小,又吓跑了就没意思了,
让他把金桶还我就行,告诉他,他那宝贝法宝我现在已经不稀罕了,我只要我的金桶,
那老头也没几年可活了,别给他吓死了,你自己揣摩揣摩语气。”
在象征着十大墨影刺客身份的令牌被拍在桌上的那一刻,老鸨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着君临这副年轻的模样,和这居高临下的语气,
浑身冷汗直冒的老鸨墨染猛地想起了在楼中老一辈刺客口中流传的一个秘闻。
“当今天下魔道主宰,从天南砍到地北的天下第一大魔曾出自墨影楼,还曾是墨影楼最强的墨影刺客。”
一直以来,墨染都是不太信的,毕竟浅水出不了蛟龙,
日渐没落的墨影楼虽仍是天底下顶尖的杀手组织,但何德何能能养出那睥睨天下的魔道主宰?
别的不说,就自己爷爷依附朝廷,开青楼的决定,就让墨染感到深深的不忿。
堂堂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岂能屈居于那些朝廷鹰犬之下?
如此怯懦的实力,又怎能被那等大魔瞧上?
但让墨染感到奇怪的是,
仗着自己的地位,每每同楼中其他墨影刺客问起此事,问道那传说中的大魔,
一众平日里高来高去的墨影刺客皆是身子一缩,眼中带着惧意,对此闭口不谈,好似这是什么禁忌一般。
就连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墨一叔对此都是避而不谈,
问自己的爷爷,那糟老头子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好似浑不在意一般,
但不知为何,墨染总觉得自己问起这些时,自己那楼主爷爷的目光都有些飘忽,带着几分奇怪的提防。
久而久之,得不到答案的墨染虽然仍然好奇,却也不再将这些传闻当回事,
直到此时此刻,看着眼前含笑望着自己的青年,过去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在墨染心中升起。
望着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动作的墨染,早就看出她和墨缊纶气息上相似之处的君临无奈的拿起了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桌子。
“啊!嗯!我知道了!”
许久,被敲击声惊醒的墨染猛地点了点头,缓过神来后恭敬的拿起了桌上的令牌,
朝君临微微弯腰行礼后,转身走进了大厅内的一处暗门。
只留君临一人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继续看起了舞台上的演出。
……
“大人?大人?”
突兀的声音惊醒了沉浸于琴声中的君临,
还没看够的君临将视线从舞台上衣着清凉的月姬身上移开,重新看向了恭敬的侍立在一旁的墨染。
真是不懂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本君正欣赏高雅的艺术吗?
鬼知道君临有多少年没看过这么优雅的艺术了?
反正在君临的印象里,自从和家里那小哭包一起住到酒馆后,自己就再没看过这么雅俗共赏的艺术。
倒不是怕了那小哭包,主要是君临实乃正人君子中的正人君子,岂会在乎这些许丝竹之事?
绝不是因为青州城内没有青楼的缘故!绝对不是!
开什么玩笑,也不打听打听,江神大人岂会在乎这些?
哎……
这墨缊纶真是不会教孙女,一点都不会看形式……
咳咳咳……
“大人,还请见谅,爷爷他身体不适,没法亲自来见您,还请您跟我来。”
“那老头子身体真不行了?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望着丝毫不顾及自己情绪的君临,墨染只觉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中,但想起前不久自己爷爷那郑重中带着恐惧的态度,想起关于眼前之人的传说,
怒火又被墨染憋了回去,脸上挤出一抹尽可能温柔的笑容。
“爷爷他年纪大了,身体实在不适,还请大人见谅。”
“带路吧”
“大人请”
“你叫什么?”
“回大人的话,小女子墨染。”
“那老头真快不行了?算算时间,他应该还有十来年才是。”
“大人,爷爷他早年闯荡江湖,身上留了不少暗伤,如今已是伤病缠身,怕是……”
望着带着几分真情的墨染,君临默默的闭上了嘴,跟在了她的身后,穿过了一条条暗道,朝着地下深处不断走去。
“墨染是吧,要是还想那老头能多陪你一段时间,你就多盯着他点,多晒晒太阳,天天窝在这阴森的地下,不出问题才奇怪。”
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墨染诧异的回头看了君临一眼,
良久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提醒。”
穿过一条条黝黑的廊道,顺手清理了廊道内那数不清的晦物,碾碎了不知道多少虫子,
熟悉的广场出现在了君临的面前,
十尊和蔼可亲凹着造型的雕像,空空荡荡的大广场,和那硕大而又优雅的金池,
小桥流水,假山环抱,金砖金瓦,还有那正中央让君临心心念念了不知道多久的金桶。
雅!!!
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望着这熟悉的场景,君临的嘴角轻轻勾起,脑中尽是昔日的画面。
时至今日,莫要说是这金桶,便是墨影楼这件法宝,在现在的君临眼中都没有多大的意义,
无非是一巴掌的事。
强如现在的君临,这些东西早已失去了其原有的价值,
加之长久的修身养性,君临也没了夺他人心头所爱的兴趣。
但这金桶不同, 这是昔日那雅俗共赏的新人心心念念的小目标,
是曾经那个孱弱不堪的小刺客的精神支柱,是他曾经前进路上的一大步,
是那个手不能提天天被人欺负的可怜小刺客的梦中情桶!
什么?你说当时的君临已经是天下第一刺客了?
开什么玩笑,没看见当时他过得多苦逼吗?天天被人算计,天天被人欺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简直毫无人性!
咳咳咳!!!
总而言之,什么都可以丢,桶必须提走!
来都来了,今天必须拿走!
今天,谁都别想阻止他提桶!!!
只是……
扫过面前的熟悉的场景,君临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坐在轮椅之上的老人身上。
嘴角带着一抹戏谑,声音也变得欢快起来。
“老登!这次怎么不拿无相千影针了?不怕我偷东西了?”
望着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君临,听着这戏谑的声音,
轮椅上,墨缊纶那提着的一颗心也渐渐舒缓了下来,干枯的嘴角上露出了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搭在了轮椅之上,似是想要转动轮椅,靠近站在不远处的人。
看着这样的一幕,君临一步跨出,出现在了墨缊纶的身后,双手搭在了轮椅之上,
察觉到了墨缊纶瞬间紧绷的身体,和墨染那担忧的眼神,君临微微摇了摇头,朝着墨染笑了笑。
“你先出去吧,许久未见了,我想和你爷爷单独聊一聊。”
望着微微朝自己点头的墨缊纶,墨染犹豫了一小会,还是朝着二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待墨染的身影消失后,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这曾经斗智斗勇的老少二人,
一者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一者望之依旧如曾经那般年轻,风华正茂。
推着轮椅,缓步行走在大殿之中,君临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缅怀的意味。
“以前感觉这些雕像丑的一批,毫无美感可言,但现在再看,竟不知为何觉得它们有些和蔼可亲,当真是奇怪,变化真大。”
“你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都快二十年了,人总归是要成长的。”
“君婉她还好吗?”
“婉姨她天赋有限,又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哪怕有我帮助也没有突破先天的可能,
我同她谈过,比起去耗费心血去搏这微乎其微的机会,她还是更喜欢能够惬意的度过后半生,
当孩子的总不能太自私,她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自然是尊重她的决定,
现在天天在城里跟着一些朋友打牌聊八卦,时不时的还去我妹妹那逗逗外孙女,倒也算的上惬意,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十来年吧。”
“你妹妹都有孩子了?”
“嗯”
“你和天机楼的那个女孩还是没进展吗?”
“不急,岁月漫长,不差这些许时间。”
“也是,如你们这般都算不得凡人了,倒也不差这么点时间,只是君婉应该等不了你那么久吧?”
“老登,会说话就多说点,真以为我脾气好啊?这事我自有考量,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不要让自己后悔罢了。”
“行了行了,不谈这个,墨一呢?怎么没见到他,他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小跟班吗?”
“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他一个先天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当杀手的有了牵挂,就难免会出各种事,那孩子在宁州有了牵挂,为了救人,被蛮人围杀了……”
“这样啊……外面那孩子是他的孩子吗?”
“是”
“为什么不告诉她墨一是他父亲?”
“杀手不需要没意义的仇恨。”
“真是冷血,自己的儿子死了都起不了一点波澜,难怪我以前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这破地方。”
“墨影楼的杀手有一半死在了刺杀蛮人的任务中。”
话落,君临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一顿,眉眼之中有惊异之色闪过,轻声嘀咕。
“倒是不像你……”
“不全是因为任务,人总会有牵挂,有了牵挂自然就有了仇恨,不需要悬赏,自己就去了前线,死了也正常。”
“外面那孩子有点天赋,好好培养还是有机会破入先天的。”
“让她自己选吧,或许墨影楼也是时候消失在岁月之中了……”
“老登,你真的变了很多。”
“你不也是?”
……
边走边聊,君临推着墨缊纶走了许久,也聊了许久,最终两人停在了金池前。
“老登,还记得上次我来取这大金桶的事吗?”
“你那叫偷。”
“刺客的事怎么能叫偷!分明是取!”
望着装出些许激动的君临,墨缊纶配合的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许久,才又看向了面前流动的金池。
“君临,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你如今的实力,来我这应该不会只是单纯的想和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叙叙旧的吧。”
“两件事”
“说说”
“其一,这金桶我要了,没问题吧?”
“金盘洗手是墨影楼千年来的规矩,但现在墨影楼都快消失了,这规矩倒也无所谓了,你想拿就拿走吧。”
“爽快!这金桶我可惦记好些年了。”
“另一件事是什么?”
“其二,我要下墨影追杀令!费用你开。”
话落,墨缊纶猛地抬起头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君临。
“你想杀什么人吩咐一声,自会有人去做,来我这花大价钱干什么?”
“我要在墨影楼内悬赏所有大漠帝国前线将领,记住,是所有,且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江湖上的每一个杀手都知道,价格不是问题,你只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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