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团被养的极好。
甚至还穿上的精致的小衣裳,
那衣裳的缎子我认得,是上好的若水绸,寻常人家是见不到的。
那日平阳侯府的茶会之上,孟公子身上,便是若水绸。
白团的后腿早已养好,此时乖顺的趴在陶莹的怀里,
却如有灵性一般,听说我向陶莹讨要,
竟似听懂了,往陶莹的臂弯里挣扎着钻着。
陶莹被此举逗笑,安抚性的摸了摸:
“它被我养熟了,有些怕生。”
言下之意,竟是拒绝了我。
我面上漾起了涩意:
“不日母亲便要将我拘在家中绣制嫁衣,便要有两月不能出门,我也是怕心中烦闷无处纾解才贸然如此....”
果然,陶莹见我眼眶微红,便也是坐不住了:
“不然这样,让白团先陪着你吧,待你出嫁之时,再还回来便是了。”
“那便多谢阿莹了。”
“无事,你还缺些什么,自与我说便是,我母亲还说,待你出嫁的时候,她会为你添妆,父亲也在为你烧制瓷器,定是这都城里,独一无二的。”
“阿莹....”
“嗯?怎么了?”
“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二人如同亲姊妹一般,何来谢字。”
我拉着陶莹的手,笑的由心。
既如亲姊妹一般,那阿莹,你便不会怪我的吧。
白团是被关在笼子里被带走的,挣扎不已,
陶莹眼底尽是不舍,可到底没有出声,还送了许多白团爱吃的草料,仔细叮嘱我如何喂养。
我带着笼子回到了家中,不理会母亲在耳边如何交代,
只关上了房门,静待日落。
是夜,却是毫无动静,
我看在笼子里已然挣扎了一夜,草料清水一口不沾的白团,
起身去妆匣里找了一只银钗,
对着白团的后腿狠狠一扎,
白团惨叫一声,鲜血四溢。
却听周遭突然风起,几经之后,阴柔之声凭空响起:
“我还以为你不会找我了。”
影影绰绰间,那团影子笼罩了下来,寒意四起,房间的烛火忽明忽灭,
眼见着它朝着白团直直冲来,我却不知从何而生的胆子,
拦在了笼子前面:
“你可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呵呵呵,当然记得。”那影子笑的阴森:“自是帮你,换了你那好友的,明珠之命。”
尔后,我便看着那团影子,将白团从笼中抓出,
一口一口,撕裂,吞下,血迹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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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在噩梦般的回忆里挣扎不已,周围早已下了结界,连身边的两名侍女亦是昏迷不醒。
久久之后,自妇人眉心,缓缓升起一缕带着寒气的白光,那妇人便如脱力一般,昏死了过去。
白光里的记忆,是周芸取代了陶莹,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孟家公子。
婚后,相敬如宾,孟公子一如往日温和有礼,眸中却无一丝爱意。
恐是连孟公子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娶这个周芸,为何会没有一点感情的,只麻木不仁一般的对她“好”。
孟公子在多年之后,取代了他父亲的职位,成了户部尚书。
而周芸,自也是成了尚书夫人。
但是,往日里官夫人的交际场面,仍然去不了,
倒不是因为身份不够,而是身体不佳。
周芸婚后,极是畏寒,夏日尚且还能走动,冬天里,却是连门都出不去,
再者,便是多年无子。
孟公子是不介意,可那纷纷私语,却是将周芸淹没了去,
无子,身子不好,多病.....犹如魔咒一般,日日夜夜在周芸耳边萦绕。
她的夫君,对她是好的,
珠钗首饰,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甚至在被人打趣,不妨抬一名妾室进门,续个香火也好之时,
拒绝的义正言辞。
一如孟家传统,后院之中,只周芸一人。
不过,他再没为她排队去买过一次栗子,也没为她亲手制过一只发簪,纵是周芸绣了无数精美的香囊荷包,孟公子从没戴过一次。
在周芸日夜受寒症磋磨煎熬之时,孟公子遍请名医为其诊治,
却不曾陪着喝过一碗汤药,亦不曾递上一片清口的果脯。
周芸身子不好,自成婚不久,二人便再无夫妻之实,孟公子说会影响周芸休养,
只在主卧旁边隔了一间书房,铺了被褥。
夫妻二人十几年同处屋檐之下,相拥而卧的次数,单手可数。
周芸尝试过很多,她拜过神,求过庙,作过法,问了无数的医,喝了无数的药,
甚至在很多次的大雪纷飞里,不顾性命之危,去往郊外的雪地里,
支起一只竹筐,像是在等着什么,皆是无果。
兴许,她是后悔的吧,
不过,自己求来的恶果,总要自己吞下才是。
白光散去,制成一颗银色的圆珠静静躺在了连鲛的手中。
连鲛挥手间,圆珠里腾腾升起一缕魂魄,眉目之间,艳若桃花。
“陶莹,你被困十余年,可有所求?”
“我爹娘可好?”
“还活着,至于好不好,你可自行去看。”
“我....如何去看?”
“你肉身被雪柳精灵所毁,命格与魂魄齐存,是以雪柳将你封印在陶莹的身体里,眼下周芸命数未尽,若是你不嫌弃,便以周芸之身活下去,亦或者,我可助你轮回,还你一世明珠之命,得以善终。”
“明珠之命...”陶莹喃喃道,眼底却是难掩的苦意:“我随周芸十余年,她所历之事,我亦有所感,若不是明珠之命,便也沦落不到今日的局面。”
话毕,对着连鲛盈盈一拜:
“求大人,让我以周芸之身回去,此生欠我爹娘良多,容我以余生弥补。”
连鲛点点头:“行吧。”
随即伸手一引,那抹幽魂便入了周芸的身子。
结界散去,两名侍女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惊觉不知何时睡着,再看自家妇人,却独自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周芸直了直身子,褪下了身上的海棠披风,看着门外未落的余晖:
“我们回府吧。”
尔后,在侍女万分不解的眼神里,对着连鲛深深一躬:
“多谢。”
连鲛依在酒柜边,点头应了,看着周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口。
便抛着手里那银色圆球,走回了后院。
寻到了那藤床之边:
“姑娘,这个该如何处置?”
银色圆球里,另一抹幽魂,似是在挣扎着什么。
“雪柳的精元,寒意淬骨,不比极北之巅的雪山上差,既让别人受了这么久,如今,便让她自己也尝尝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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