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能命人搜查的地方有限。
平日里还好,他能带人整日整夜地搜寻下去,但最近京中各家客栈里住的大多都是各国权贵,若是打扰了他们休息,他有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到了后半夜,祝时桉直接做主,让江知远把散落在各处的人手都召了回来:“反正城门已然关了,我已加派人手去城门处守着,只要他们逃不出去,明日再搜也是一样。”
江知远只略一思忖,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黎晚音三人回到祝府时,徐昭和岑雨已经在逐夏院前等了他们许久。
“如何?”三人刚一露面,徐昭和岑雨便迎了上来,“我看城中已有不少官兵在四处搜查,江大人可是相信了咱们的说辞?”
“自然。”祝时桉颔首道。
有姜随珠因他丢失的玉佩而将灭门惨案赖在他身上的前车之鉴,且黎晚音最近在朝中的声誉极好,江知远心急之下,想必也不会太过疑心。
“你们呢,”黎晚音问道,“路上可还顺利?”
“塞到城南前阵子传言闹鬼的宅子里了,”徐昭边走边回道,“那附近都没什么人,我们半路还换了马车和罩衫,小心得很,应该不会别人认出来。”
今日他们二人先是照着黎晚音的吩咐,随意找了一处客栈将二人安置在了里面,还特意寻了个位置偏僻的包厢,又从包厢的窗口跃入,将二人带离了客栈,最后才一路小心地将人送到了鬼宅。
姜随珠前去京兆尹府报案时的说辞也是去客栈寻人未果,料定他二人已经携信物逃跑,江知远去看过后才深信不疑。
黎晚音点点头:“只要后来的路程中没被人发现,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岑雨扬了扬下巴:“你们就放心吧,小爷我一路上都在四处观望,连半个跟踪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哎?”
几人这时刚好走到正房的门前,黎晚音与祝时桉已经先行一步走了进去,岑雨还想与他们再说几句,便也下意识跟了上去,只是刚走到门前,祝时桉就一个转身,关门落锁的动作一气呵成,连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留。
烛火将两人的剪影打在窗纸上,两人的身形交叠在一起,似是正小声在嘀咕争辩着什么,片刻后,祝时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看起来是赢了这场争论。
“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你们自己去南边的厢房寻两间对付一晚吧,有事明早再说。”
徐昭自是无所谓的,裴栖若最近生意太忙,有时就直接宿在了她们刚刚建成的“主题宾馆”里,今日大抵也是如此,他回不回去都行。
岑雨却是有些不太高兴。
只是他不高兴的方向却有些不大一样。
“他怎么可以直接把我关在外面?”岑雨满脸不可置信,控诉道,“他甚至差点撞到我的鼻子!”
徐昭一脸无语地拽着岑雨的领子就往南走:“活该。”
将军这一路上的表情都明显是有话想对自家夫人说,就他还要傻兮兮地硬凑上去,不撞他的鼻子撞谁的。
徐昭偷偷翻了个白眼。
逐夏院的正房里,黎晚音和祝时桉简单洗漱了一番,双双躺到了床上,黎晚音却奇异地突然没了睡意。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半晌,忽听旁边祝时桉轻笑了一声。
“睡不着?”他好听的嗓音响起。
黎晚音还被他吓了一跳。
她回府后就关了读心技能,方才还以为祝时桉应该已经睡了的。
她睁开眼,迎着明灭的烛光看向用一只手撑起头正仔细注视着她的祝时桉。
光影打在他刀削般的轮廓之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朦胧又俊朗。
黎晚音的心跳没由来地蓦然加快:“将军明日还要早朝,怎的也还不睡?”
祝时桉极轻地“嗯”了一声,轻得仿佛那仅是黎晚音的错觉。
“我也睡不着。”
他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方景意与池心舟联手迫害黎晚音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慌不已,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确认一遍,黎晚音还好好地躺在他的身边。
祝时桉的眼神太过直白,黎晚音即便没有开启读心技能,也大概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
思忖片刻,她索性也转过身子,与他面对面相视一笑:“那将军可要与晚音聊聊天?”
祝时桉直视她的双眸,他掩去了自己的担忧,目光里全是温柔的笑意:“晚音想要聊些什么?”
祝时桉身高将近六尺,腿长手长,因着这样的身高差,平日里两人交流时常常需要祝时桉低下头看她,像这样在同等高度视线相交的情况极少,尤其还是他以这样的眼神看她的时候。
黎晚音略感不自在地往后挪动了一丝距离,随口道:“今日太子带着密信进宫之后,陛下的反应如何?”
这毕竟是一种站队的暗示,承泽帝多半还是会有些忌惮。
祝时桉的视线从她拄在床上的右手挪到了她的脸上。
刚刚她就是用这只手撑着床面,往后又挪动了好大一块距离。
只是他并未对此行为表现出任何不满,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我就知道那是你交给他的。”
黎晚音这回才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殿下没说吗?”
祝时桉微微摇了摇头:“他说是自己的手下从空中射下了一只信鸽,刚好截下了此信。”
黎晚音眸光一暗:“陛下不会相信的。”
祝时桉却道:“他也不是说给陛下听的。”
黎晚音只思忖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
最近这段时间城中新增的不光是巡查的守卫,皇城司的众人也倾巢出动,今日她与几位皇子公主在酒楼里碰面的消息想必早就已经传到了承泽帝的耳朵里。
方景淮会这样说,无非就是对当时在场的祝时桉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对祝府一家的支持,表现出了相应的诚意。
承泽帝定然也已经看穿了这场戏。
“那陛下的反应如何?”黎晚音有些忧心。
自古以来,手握军权之人都是皇帝最为忌惮的对象,祝家虽因以往的忠义形象博得了承泽帝的半分信任,这样大的动作也不可能不让他心生防备。
祝时桉没答。
他将大手径直伸到了黎晚音的头上,屈指轻轻在她的头上弹了一下。
“这些烦心的事,交给为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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