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摊出来没多远就到了17栋。
它处于九坡街中段的位置,与周边的高楼大厦不同,这楼只有两层高,是一栋很有年代感的小洋楼。玄关的门廊已经全面老化,许多装饰的花纹残破腐朽,剥落的漆面底下尽是些发黑的霉斑。门前的地上积满了灰,灰尘里是一连串杂乱的脚印,看上去似乎有许多人进出过。
“这栋楼是我爷爷生前收来的抵押物,所以一直就这么荒废着。”
赵姓男子掏出钥匙,随口解释道。
傅长宵不以为意,抬眼扫了一眼大门,在门框的两边,悬挂着两把皂角枝和一兜无患子,这是本地特有的风俗,一般家里不顺当的时候用来辟邪的。
不过,在现如今的城市当中,这场景已不多见。
或是担心他会乱想,赵姓男子咳嗽一声,说道:“这些都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捣鼓的,老人家就是这样,最喜欢搞封建迷信。”
一边说,他一边握住门把,使劲往里推了几下。
“嘎吱。”
一道刺耳的刮擦声响起。
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被缓缓推开。
紧接着,一阵凉飕飕的阴风拂面而来。
赵姓男子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紧了紧衣领,故作镇静的对傅长宵道:“估计是哪里的窗户坏了,你也知道的,老房子嘛,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坏,很常见的。”
说罢,便带头进了大厅。
然而傅长宵却没有立刻跟上,他驻足在门口,往屋内扫视了一圈。
哟呵!
这哪里是这里坏,那里坏,明明就是人心坏了。
莫怪乎这份工作会有那么高的待遇,原来是要跟这么一大帮子鬼一起共事。
“门口风大,你先进来呀。”
赵姓男子急切的向傅长宵发出邀请,而他自个,则走到大厅西北角的一扇房门前,说道:“书房就在这,你来瞧瞧,其实活真的很轻松的,要不是我最近忙着学书法,又怕搬家公司的人会弄坏我的书,我才不会花钱请人来搬。”
他推开房门,径自叨咕着。
只可惜,傅长宵是半点儿都没听进去。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被屋子里的鬼给吸引住了。
比如头顶那只,白瞳黑唇,身子还没一尺长,他趴在水晶灯上,张开黑洞洞的小嘴往门口吹风,显然是只不满周岁的小鬼。
左侧窗帘边的那只,一身焦黑残破的短袖短裤粘连着烧伤的血肉,连五官都好似融化了似的,约莫是只火烧鬼。
右边楼梯上那只,穿着花旦戏服,正用下腰的姿势往下爬,那高难度的动作,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句不愧是戏班出身的鬼,够柔,够软。
而站在赵姓男子身边的那只,一袭长衫,温文尔雅,只可惜他的左半边脑袋破了个大洞,里边的骨头和脑回沟隐约可见,为他平添了几分恐怖。
要论起来,即便是在古代闯荡江湖的时候,他都没见过哪间屋子里挤过这么多鬼。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大厅,那些鬼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能够“通灵”,便全当他左瞧右看,是在观察环境。
片刻后,那只花旦鬼下了楼梯,“嘎巴”扭了几下,恢复成了直腰的模样。
她朝众鬼招了招手,几只鬼立刻向她聚拢,随后围成个圈,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傅长宵看着新奇,便很是坦荡地走过去偷听。
那只火烧鬼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问道:
“这死胖子又带生人进来,这回要怎么教训他?”
“那还不简单。”那只花旦鬼嫣然一笑,“上回用了鬼遮眼,这次咱们就用五鬼搬运法吓唬他。”
火烧鬼皱起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表达疑惑:“可是……五鬼搬运法需要很强大的力量才能把人抛出去,凭咱们这几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花旦鬼嫌恶的瞪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个傻鬼,反正他们看不见咱们,你不会随便拿点东西糊弄过去吗?”
“嗷嗷!”
闻言,趴地上的小鬼举手抗议。
花旦鬼不解地看向长衫鬼。
长衫鬼耸了耸肩,“小鬼头在说,糊弄是不好的行为。”
花旦鬼朝天翻了个白眼,甩开袖子,丢下一句,“是啊,所以这种不好的事情,我本来就打算留给你们做。”说完,一溜烟儿窜到了门口。
火烧鬼见她又要来一出“关门打狗”的戏码,兴奋得头皮都鼓了起来,他激动的问:“那咱们先吓唬谁?”
长衫鬼瞄向书房,“就赵胖子吧,省得他总惦记我的书,干脆这回直接把他吓个半死好了。”
傅长宵:“……”哟,你这鬼还怪会挑人的嘛。
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赵胖子一边艰难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语速飞快地向傅长宵推销这份工作:
“傅先生,用三个月的时间搬完这三排书架上的书,绝对算是轻省活。”
傅长宵暗道,我轻省不轻省两说,但是有这么多鬼给你捣乱,你肯定轻省不了!
“怎么样,你能胜任吗?”他摆出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瞅着傅长宵。
傅长宵笑了笑,也不接茬儿,只一个劲的盯着他身后的书架。
这直勾勾的眼神让赵胖子感到心底发毛,他忍不住把头慢慢扭向身后,只一眼,他便快速夹住了腿,免得自己尿裤裆。
书房里有三组顶着天花板的大书橱,为了防潮,都安装了玻璃橱窗,可眼下,那玻璃橱门却在一点一点自己拉开,书册也在一点一点往外挪。
“啊,这是我……没没没关好……”赵胖子浑身抖个不停,连说话都打着颤音,可他仍不忘粉饰太平,“不……不要紧……我,我们先去外头。”
这时,书本自己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就是门口传来的震天巨响。
赵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关门声,给吓得血色尽褪,他刚要去确认大门的情况,整个视线就被一张凌空飞起的椅子给占了去。
颇为雅静的老屋里,顿时响起一声惊嚎!
“啊——”
赵胖子终是顶不住刺激,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火烧鬼立马带头欢呼。
花旦鬼连忙示意安静,她朝着傅长宵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火烧鬼和长衫鬼心领神会,娴熟的举起椅子。
傅长宵抬头看着他俩,表情似笑非笑。
两鬼呆愣了一下,随即把椅子一丢,悄么声地飘到傅长宵身后。
傅长宵随即扭头,犀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视了一圈。
两鬼对视一眼,都迟疑的放缓脚步,慢慢又回到傅长宵的前面。
见傅长宵这回没有再看过来,两鬼才像人似的,长长松了口气。
他们差点以为这小子可以瞧见自己。
感到丢脸的火烧鬼,气哼哼的表示要给他来个“鬼绊脚”,他伸出鬼爪,朝着傅长宵的脚脖子抓去。
可突然。
他的手“咯哒”一下被踩成个对折。
紧接着,一只大脚结结实实踹在了他的脸上。
……
两个小时后。
赵胖子顶着红肿的人中醒了过来。
他眼神空洞了好一会儿,才在火辣辣的疼痛中,把目光聚焦到傅长宵和气的脸上。
“傅先生。”赵胖子红了眼眶,“没想到黄泉路上还能遇见你。”
“嗯?看来我掐得还不够重?”傅长宵黑着脸,作势要继续给他掐人中。
赵胖子一骨碌爬起来,紧紧捂着人中,连呼:“够了,够了。”
他晃着昏沉的脑袋,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门外,而他的身后就是敞开的大门。
他哆嗦着腿,像细脚鸡似的抻着脖子问傅长宵:“傅先生,那鬼……”
“什么鬼?”傅长宵淡定地打断他的话,“你刚刚晕倒了,我担心屋子里不够透气,就把你挪了出来。”
挪我?
赵胖子看着自己肥胖的大体格,又看了看傅长宵那修长的身材。
可不等他质疑,傅长宵接着说道:“我估摸着你这是拍着了风,受了寒,才会突然晕过去,等下回去记得多喝热水,泡点感冒冲剂调理调理。”
说着,他话锋一转,指着摞在门口边的一沓书,问道:“我还搬了点书出来,你看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哈?”
“面试通过不是可以立刻上岗吗?”傅长宵掏出手机,指着面试信息说:“上面都写的很清楚,如果你那边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把合同给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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