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灵药谷口,李飞鱼打开禁制进去,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夜,他一直没合眼。虽然他神识异常强大,这样折腾一夜,也感到疲劳。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李飞鱼脱掉盔甲,和那个钢刀都放到床下,拿出自己昨天夜里所获的刀谱《饮血狂刀》,和那本《清心咒》。
李飞鱼看着两本书,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昨天晚上稍有大意,现在肯定被苏师兄和另外两个师兄打劫一番。最好的情况就是被洗劫一空,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小命玩完。
由这件事情,李飞鱼觉得这落霞宗里表面看着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今后自己行事绝对不能大意。
让李飞鱼更想不到的是,第二天,那位苏湛师兄,竟然像往常一样到灵药谷里来换取灵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眯眯地与李飞鱼交谈。李飞鱼压下心里的复杂感受,也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苏湛东拉西扯。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湛起身说还有其他的事情,离开灵药谷。
看着苏湛的背影,李飞鱼坐在那里,问候了苏湛奶奶好几次,苏湛边走心里边骂:“小畜生算你狡猾,下次老子一定干死你。”
半个月后,李飞鱼端坐山谷里的水塘边,他两眼微开,伸出两个指头,朝着水塘里一指,水塘里镜子一样的水面,立刻荡起一圈圈水纹,向着四周扩散,中间向下一凹,呈现一个标准的漏斗水洞。然后,李飞鱼手指向上一挑,那个漏洞一样的水洞里,飞出一条水线,仿佛一条白色的丝带在空中,随着李飞鱼手指的转动而转动,变化成各种不规则的图案。
李飞鱼朝着岸边的一块石头狠狠一指,那股水花由一条丝带变成了一支飞箭正打中石头,把那块石头打得在地上滚出老远。
李飞鱼收回手,缓缓起身,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李飞鱼对自己的《控水术》,能够取得这样的效果,心里充满了欢喜。
其实,李飞鱼能够取得这样快的进步,除勤学苦练外,最重要的是,他的神识异常强大,像他这样快就熟练掌握《控水术》是极其罕见的,除非是天生水属性灵根的修士,经过苦练。普通的低级炼气层修士,是不可能做到的。
李飞鱼也试着修炼《饮血刀法》,却进步缓慢。至于那本《清心咒》,开篇交代可以祛除心魔,平抚内心情绪,李飞鱼觉得和《坐忘经》很相似,只是这本《清心咒》相对来说,内容更趋于自然冲淡,主要是修炼心境。而《坐忘经》主要是强化神识。
韩晨外出采集灵草,转眼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李飞鱼除了完成韩晨交给自己的任务,一直勤学苦练。
如今的李飞鱼,可以在灵药谷里,如一只蝴蝶在各种灵草上随意飞舞,不沾一棵灵草。没事的时候,李飞鱼便喜欢仰卧在竹屋的屋顶上,秋日的阳光和煦温柔,即使有风也没有一丝凉意,有时候,李飞鱼在上面躺的时间久了,便睡着了。
这天,李飞鱼躺在屋顶,一直睡到太阳快要西坠,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李飞鱼伸了一个懒腰,揉揉眼睛。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你醒了,”李飞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原来,韩晨不知何时就坐在他的身边,李飞鱼赶紧爬起要给韩晨行礼,韩晨摆摆手,让李飞鱼坐在身边,韩晨看着西坠的太阳,道:“看不出,你蛮会挑地方的。”李飞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知道怎么回答韩晨。韩晨只是看着西坠的太阳,许久,韩晨叹息道:“真不错,可惜啊!”
韩晨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李飞鱼也不知道,韩晨神神叨叨地想表达什么。
末了,韩晨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做饭。”
李飞鱼如释重负,赶紧跃下屋顶,从此以后,韩晨没事的时候,便跃上屋顶,有时候还在屋顶上看书,对待李飞鱼也不像以前那样冷漠,时不时的询问李飞鱼《游龙步法》的修炼情况,当见到李飞鱼展示《游龙步法》时,韩晨不由点点头,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至于《坐忘经》的修炼境界,韩晨倒是也询问过,李飞鱼没有讲实话,李飞鱼觉得自己神识可能已经超过了韩晨,若是说出来,觉得对自己,对韩晨都不好。
李飞鱼只是老话重说,告诉韩晨全身的周天循环顺畅很多,不像以前会出现痛楚,韩晨也没有追问。
和韩晨待地时间长了,韩晨看待李飞鱼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李飞鱼和韩晨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韩晨一个人坐在屋顶的时候,李飞鱼也会跃到屋顶,坐在韩晨旁边。有时候,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就是坐在那里,坐在深秋的阳光里。
眼看着一年的时间将要过去,今年的大雪来的特别晚,新年快到的时候,大雪才姗姗来到,灵药谷里布置了法阵,一年四季都是温暖如春。雪花飘落在灵药谷的上空,就融化成雨水落下,那些雨水并无寒意,反而有些温润。
李飞鱼坐在屋顶,打着一把伞,遥望灵药谷上空飘着的雪花,又开始想念家乡,想着雪龙湖边铺天盖地的芦苇荡,想着雪夜里大雪沙沙落下的声音,和压断芦苇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想着父母的坟头和李九叔的坟头今年没有上新土,会不会矮了许多。
有位诗人说,少年不知道愁滋味,其实少年懂得愁滋味,只是未到动情处。
远处的韩晨,正在山谷查看各种灵药,抬头见到屋顶上的李飞鱼,摇摇头,走到竹屋下面,纵身跃上屋顶,道:“想家了?”
李飞鱼点点头道:“有一点。”
韩晨道:“就一点吗?”
李飞鱼道:“大概比一点多一些吧!”
韩晨道:“想家是好事,”
李飞鱼本来以为自己说想家,韩晨会责怪自己,没想到韩晨竟然和自己的想法相反。
韩晨道:“修行是修心,不是修的无心、无情。”
李飞鱼听到韩晨的话,说:“师父,不是说大道无情吗?”
韩晨审视地看着李飞鱼,微笑着道:“这你也知道啊!那你知道什么是大道吗?”
李飞鱼想了想,摇摇头。
韩晨道:“所谓的大道,其实就是天地的法则,这些法则看似无情,其实最有情。”
李飞鱼听着韩晨一番离经叛道的话,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韩晨看着李飞鱼呆头呆脑的样子,语调里有些缥缈地道:“这些话,你日后若是能走到山巅之处,或许会明白。”
可李飞鱼却来了一句:“师傅,你到了山巅吗?”
韩晨一怔,一时语塞,张嘴却转换话题道:“你最近有些懒惰啊!”
李飞鱼道:“师傅,我如何懒惰了?还请师傅明示。”
韩晨瞪着李飞鱼道:“还需要我明说吗?”
看着韩晨瞪着自己,李飞鱼赶紧跳下屋顶,把屋顶让给韩晨,溜进自己的房间前,李飞鱼恭敬地问:“师傅,晚上吃什么?”
韩晨丢下一句话,“看着办。”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师徒俩开始了这样的对话。
李飞鱼到灵药谷的时候,韩晨已经辟谷许多年,饥饿的时候,就吃一颗辟谷丹,李飞鱼开始只做一个人的吃食,都是一些素食。
后来,李飞鱼《游龙步法》精进,有一次,李飞鱼在竹林修炼《游龙步法》,无意中发现了一只野兔,便随手抓了,带回灵药谷中,剖洗干净,做了一顿兔肉,没想到,引来了韩晨,韩晨看着桌子金黄娇嫩,冒着热气的兔肉,伸手抓了一块尝试。于是,韩晨给李飞鱼留下一只兔腿在桌子,其他的全部端进了自己的房里。
以后,李飞鱼在修炼《游龙步法》时,就顺便抓些山里的野兽,带回灵药谷里,当做好的吃食端上桌子时,韩晨差不多就会出现。
后来,李飞鱼《控水术》精进,李飞鱼又抓来许多溪水的里鱼,当锅里的鱼香飘散出去时,韩晨照样出现。
起先,韩晨把吃食端进自己的屋里吃,后来直接在李飞鱼房间里吃,李飞鱼在一旁候着,等到韩晨吃好后,离去,李飞鱼吃剩下的。
后来,有一次,韩晨端着手里的碗,滋溜滋溜地喝着鱼汤,对李飞鱼道:“别站在那里,坐下来一起吃。”
过了祭灶,就到了年二十五了,还有几天新年就来了,落霞宗这样的修行宗派是不过新年的,整个宗派一片肃静,大家按照日常的修炼,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李飞鱼呆呆地看着灵药谷里七八间竹屋,这些竹屋都是光溜溜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竹子,这片竹屋外边的颜色,一直都翠绿欲滴。竹门也是一样,李飞鱼看了许久,摸了摸怀里韩晨每月给的丹药,决定去一趟聚宝堂,韩晨一如既往的忙碌着。
李飞鱼从聚宝堂回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包裹。这时,韩晨正好从丹房里出来,见到李飞鱼背着一个包裹进了灵药谷,也不知道他背的什么。
到了韩晨跟前,李飞鱼打了一个招呼,走进房间里,就见李飞鱼从包裹里拿出了许多黄色的纸张,和红色的纸张,又有蜡烛,烛台等物品。
韩晨看着李飞鱼古怪的行为,一时间,搞不清他要闹什么幺蛾子。
晚上,李飞鱼照例到韩晨房间里,这段时间里,韩晨扩大了李飞鱼学习的范围,除了灵草灵药的识别、照看,还传授了一些妖兽的相关知识,韩晨本想询问今天李飞鱼购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等到韩晨讲完今天学习的内容,李飞鱼躬身施礼退下。这一夜,李飞鱼屋里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第二天,李飞鱼生龙活虎地忙完韩晨交代的任务。匆匆出了灵药谷,不多时,提着两只野鸡回来。麻利的在厨房处理了。韩晨今天没有炼丹,躺在屋顶上,头下枕着一本泛黄的古书,看着李飞鱼忙碌着,厨房里升起袅袅的青烟,一阵诱人的肉香传入韩晨的鼻子里。
就见李飞鱼双手捧着一个青瓷大碗,里面放着煮熟的鸡,到了谷中一块打扫干净的石台边,把大碗放到石台上,然后折返到屋里,捧着一大摞剪好的黄色纸钱,分成三份放到石台上,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点燃纸钱。
韩晨看着李飞鱼一举一动,突然,那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一阵涟漪,他仰望青天,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
接下来,李飞鱼又忙碌了一个晚上。到了年二十九那天中午,韩晨上午刚刚忙完,李飞鱼手里拿着一大摞红纸,凑到韩晨身边,韩晨斜瞥了李飞鱼一眼,端起桌子上茶水喝了一口,道:“找我有事?”
李飞鱼道:“师傅,你能不能给我写几副春联,我想把门上都贴上春联。”
韩晨道:“这个容易,你想好了写什么了吗?”
李飞鱼挠挠头,尴尬地说:“还没有呢?”
韩晨道:“那你现在想想,想好了写在纸上交给我。”
李飞鱼嗯了一声,把红纸,以及笔墨砚台放到桌子上,先安静地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抓耳挠腮了一阵子,写下了对联内容。
因为这些竹屋都是单扇门,李飞鱼写的春联,多是一些所谓的名言警句,都是他在书塾里上课时,先生平时说的,李飞鱼觉得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有:严师出高徒,鞭下出才子,大富之家,年年有福,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岁岁平安岁岁安,年年有余年年余等等,内容十分杂乱。
李飞鱼抓耳挠腮写完后,交给韩晨,韩晨看过后,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李飞鱼道:“就这些吗?”李飞鱼道:“就这些吧!我实在想不起来了。”韩晨思忖片刻,加上一联:滚滚红尘空相思,渺渺大道净逍遥。李飞鱼看了韩晨写出的对联,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韩晨也不解释,让李飞鱼收拾好桌子,铺好红纸,郑重地把一幅幅春联写在红纸上,李飞鱼就见韩晨郑重其事,态度严肃,仿佛家乡里的教书先生,春节里,给那些来求春联的贫苦人家,写春联的模样,心里充满了欢喜和敬意。
韩晨写完一联,李飞鱼拿起一联,放到旁边的地上,等着纸上的墨迹干了,一起放好。然后把这些春联贴在门上,李飞鱼特意把严师出高徒,鞭下出才子,这张春联挑出来,贴在韩晨居住的屋门上,韩晨看着这幅对联,嘴角不由抽搐一下,但是,看的时间久了,反而觉得有点小意思。
做完这些,李飞鱼又从屋里拿出许多简单的剪纸,这些剪纸都是民间传说的各路门神,虽说看上十分粗鄙,一个个也是有鼻子有眼,怒目圆睁,煞有介事。
等贴上这些门神,李飞鱼一个个仔细地看过,有没有没贴端正的。一切都好了,李飞鱼脸上露出笑容。
接着李飞鱼又像想起了什么,火烧屁股般跑到厨房里,等到夜色降临时,一桌年夜饭摆在了桌子上,韩晨坐在上首,李飞鱼坐在对面。
李飞鱼有些惋惜地说:“我到聚宝堂那里,竟然没有卖炮竹的,真是可惜,大过年的没有放鞭炮。”
韩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道:哪家修行宗派会出售鞭炮,那不是脑子进水了。
等两人吃了年夜饭,李飞鱼站在外边又感叹道:“唉!要是在家乡里,这时肯定漫天的烟花,聚宝堂那边连烟花也没有。”
看着李飞鱼失望的神色,韩晨有些头大,他摸摸衣袖道:“烟花倒是有。”
李飞鱼听到这话,扭过头来,央求说:“师傅,你既然有,就先放几个,搞一下新年气氛,等到午夜时,你再放几个,迎新年。”
韩晨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话,看着李飞鱼期待的眼神,只好咬着后槽牙,从袖子里摸三张烈焰符箓,运用真气把一张烈焰符箓抛到高空,然后手掐法诀,轻声说出一个爆字,一团耀眼的火花在高空里炸开,瞬间照亮了灵药谷的上空,久久不息,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每释放一张,韩晨面皮就抽搐一下,放眼整个白鹭州修行界,能把烈焰符箓当做烟花使用的,只韩晨一家。
当三张烈焰符箓释放完毕,李飞鱼对韩晨伸出大拇指道:“师傅,我们落霞宗的烟花比家乡的好,不但亮而且持续时间长。”
韩晨心里滴血,嘴里呵呵笑着。
就在这时,韩晨脸色突然一变,纵身到了谷口,打开禁制,就见赵行带着七八个鬼手峰的弟子站在外边,手里皆拿着武器,赵行见到韩晨,急忙道:“韩晨师弟,什么情况,有外敌入侵吗?”
韩晨想到刚才在灵药谷上空使用的烈火符箓,尴尬地说:“连累赵师兄受惊了,一切都是意外,无外敌入侵,我在传授药童使用符箓的手段。”
赵行松了一口气,眼中流露艳羡神色,对韩晨道:“韩师弟真是有钱人啊!”
韩晨一时语塞,末了,韩晨邀请赵行到谷里小坐,赵行皱着眉头说还有其他事情,韩晨看着赵行有些不悦,只好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丢给赵行手下为首的那个弟子道:“新年到了,这是提前给你们的新年礼物,不要嫌弃我小气就行了。”那个弟子接过丢来的青玉瓷瓶,连忙给韩晨躬身道谢。
韩晨看着赵行带着鬼手峰的弟子离开时,又是一阵肉疼。
回到谷里的竹屋里,李飞鱼已经在韩晨屋里的桌子边坐好,还在桌子上摆了一盘灵果,见到韩晨回来,询问何事?韩晨道:“小事,有宗里的修士来访。”
李飞鱼说今晚要陪韩晨守夜,韩晨没有拒绝,便从床头取来一本书,在烛光下阅读,李飞鱼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回到屋里也取来一本书,两人在一起在烛光下看书守岁。
屋内很是安静,偶尔,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吱吱声,不知道何时,李飞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韩晨的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眼里情绪很是复杂,一时间连书也看不下去了。
韩晨走出屋子,纵身跃到屋顶坐下,残月西坠,韩晨发出一声叹息。
当李飞鱼在梦中醒来时,依然还趴在韩晨屋里的桌子上,这时,外边夜色依稀变淡,李飞鱼急忙出了屋子,原来东方开始破晓,天快亮了,自己竟然错过了迎新年的烟花。
事后,韩晨告诉李飞鱼,已经帮他放了烟花,当时也叫了他,但是怎么也叫不醒,李飞鱼有些不信,可韩晨说话时,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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