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肥黄鸟落在树上,艾燎和山少吓得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两人不知道这鸟是什么时候到的,若发现他们私自放走艾娱乐今日定将小命不保。艾燎反应迅速赶紧道:“不知道采药使大人什么时候到的,小的们给您拜年了。”说着,一众人跪在地上就是一顿头。
在场一众将轮回到此处的鬼道,听到这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平的叫声,入耳没有丝毫的美妙,只觉得心脏猛烈跳动,很多都无法承受蹲在地上。
此鸟叫声虽聒噪艾燎听出还算平静,内中没有任何怒意,猜想她可能没有看到艾娱乐,于是又磕了几个头,道:“小人们严格把关,之前那几个皆是老弱病残,剩下好的都给大人留着,任由大人挑选。”
随着鸟压枝杆门口传来一句:“我……我……我量你们也不敢!”
这一句听来甚是有趣,前面的几个「我」字高低音不同连连结巴,似是在嘴里就不肯出来,后面一句「我量你们也不敢」,七个字感觉是粘连在一起,同时从嘴里滚出。
在声众人寻声望去,门外扭进一位身着黄衣,体态肥满的女子,手里一把团扇挡着嘴。树上肥鸟展翅跃上其肩头,压得妇人险些坐在地上,用团扇一拍鸟头,道:“宝……宝……宝贝儿你险些压死老娘。你……你……你该减肥了。”
这句依然单字结巴了半天才从嘴里跳出,整句的囫囵从嘴里滚出。在场有人实在觉得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艾燎见有人讥笑吓得急忙喝斥:“一点规矩都没有,小心你们的狗命。”
黄衣采药使听到有人嘲笑,顿时恼羞成怒,两眼微眯杀意甚浓扫向人群,众人看到目光皆低头不敢对视。团扇扬起指向低头仍在掩口笑的一人,其肩上的肥鸟展翅而起飞在空中,鸟身犹如气吹变得更加圆滚,重重砸在此人身上将其压得趴在地,三口同时张开在其耳边叽喳不止,此人只觉体内气血如奔马般倒流,片刻后血从七窍喷出死于非命。压在其身上的鸟见其已然没气,扇翅飞起在空中一闪间出现在团扇上。
在场众人看到此景皆又吓得退出老远,面色惨白低头不敢言语。艾燎见鸟归于团扇之上才稍稍松了口气,庆幸没有牵连到自己。
凌波城设有采药司,采药司共有二十四名采药使,专为城主和各贵族四处挑选药男,被选中的药男送到采药司依身份依次挑选,未被选中的由采药司卖到药春楼。采药司主与二十四名采药使世袭罔替由其本族长女接任,此女正是凌波城二十四采药使之一名为黄十姨,刚才的鸟名为三嘴肥黄鹰,正是此人的本命鸟,此鸟三嘴同张叫声高低音同出甚是呱噪,黄十姨纵然没长三张嘴,说话却很有特点,单字结巴,连句囫囵,有时还会语塞卡顿,甚是有趣。
黄十姨用团扇挡着嘴,拽哒拽哒在剩下的人中走了两遭,像是在挑选物品般看得仔细。从乐成手腕上的红绳又是一闪,如刚才相仿整个人消失为虚无,黄十姨从其身前走过两趟,却没有看到他的存在,皆是擦身而过。每当路过从乐成团扇上的黄肥鸟叽喳个不停,黄十姨错领会鸟叫的意思,看向离从乐成最近的一名男子,不悦道:“就……就……就他这样也能让你兴奋?”语毕向团扇上的肥鸟啐了一下,此鸟才悻悻地安静下来。
黄十姨看过新轮回到此处的一众鬼道,颇为不满道:“就……就……就这些歪瓜裂枣……”黄十姨一声语塞,用团扇拍了一下嘴,才说出最后一个字:“吗?”
“回采药使,确没有能入您眼的药男,前面那两个更为难入眼,小的唯恐污浊了您的眼睛就早早打发了。”艾燎额头上的汗已经淌下来。
“矬……矬……矬子里面拔将军吧……”黄十姨再次语塞,团扇打嘴继续道:“把……把……把那个,那个,还有那几个给我带出来。”黄十姨频频用扇子指着人群,将其中九个年纪不大长相还算周正的点出,速度之快艾燎险些没有跟上。
山少急忙带人将采药使点过的人带出队伍,这些人一脸茫然不知何意,艾燎似笑非笑,道:“恭喜九位爷了,才入鬼道就让采药使看中,你们日后发达指日可待了。”
黄十姨转身无意中扫到捆在木桩上的男人,看了一眼顿时神色寒凉起来,问道:“这……这……这……”连用团扇打了几下都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艾燎听出其有些怒意,心叫不好暗骂山少忘了面前这位黄十姨最中意绑着这口儿,此时只求自保扑动跪倒在地,回道:“采药使明鉴,此人蛮不讲理带头闹事,我兄弟山少便教训了他几下。”
“你……你……你……”黄十姨看向山少时团扇还在打着嘴,好不容易说两字:“打的?”
山少跪在艾燎身后汗水将衣服打湿,叩头道:“正是小的所为。”
“你好大的胆,不知药男事大嘛?我看你体格健壮年纪也还尚可,代替他跟我一起走吧,正好凑足十个,将这里的名额用尽。”黄十姨难得口气不容半点辩驳囫囵出个长句,说完自满的喘了口气。
山少刚要开口求饶,艾燎急忙小声制止,道:“莫要开口小心性命,大哥定会去赎你。”
山少脸色难看已有哭意,哀求道:“大哥一定要赎小弟呀!”
黄十姨摆了摆手里的团扇向外走,艾燎同手下急忙翻找这些人的阴阳通宝,恭恭敬敬送到外面,两驾马车正在外面候着,众人连同山少一起上了后面的一辆车。
艾燎带着刚才那包银子紧跟在后面,塞给采药使小声打听,道:“大人,我那兄弟货色一般,您若有出处还望告之,这是小孝敬您的。”
“他……他……他呀?”团扇打了一下嘴,囫囵道:“资质一般最多是个县货,出不了这个县的。”采药使收了银子,团扇挡嘴笑意满满。
“得嘞,有您这话小的就知道怎么奔了,给您拜年了。”艾燎点头哈腰送采药使上车。此车未动赶巧一驾又至,车帘一挑又见红衣女子,艾燎一眼认出是另一位采药使红八婆,心道刚送走个姨又来了个婆。
“哎呦,都说笨鸟先飞果真是有道理的,又让姐姐抢先了,姐姐抢了不少好货色吧?”红八婆绘声绘色,声音清晰嘹亮。
黄十姨与艾燎都大瞪着双眼惊诧地看向红八婆,黄十姨没想到往日与她一般的红八婆今日说话能如此轻巧。
红八婆看着其眼中的惊色更是得意道:“姐姐可想像我一般说笑?”
黄十姨羡慕得连连点头,道:“妹……妹……妹……”
“妹妹是如何做到的是吧?”红八婆接话道。
“恩呢。”黄十姨重重点头道。
“姐姐将刚收的这批货色给我,我便将其中的秘密说与姐姐听。”红八婆笑道。
黄十姨闻言像动了其穿在肋条上的钱一般,怒道:“我……我……我呸!”团扇猛得打嘴疼得一咧嘴,疼痛之下嘴反而利落了,语速极快道:“休想!我宁愿如此说话一辈子,也不能将这十个药男让你一个。”
红八婆转向艾燎问道:“你处十个名额她果真全用尽了?”
“回采药使,不多不少正好十个,您若不信可到后面车上查点。”艾燎跪下回话,紧张间却忘了山少是充数的其实还剩一个名额。
红八婆脸色有些通红,气道:“我说黄肥子,咱都是为上面办事寻找药男,你走到哪里都一人独吞有意思吗?”
“太……太……太……”黄十姨气急下猛得用团扇打自己的嘴巴,脸上生疼嘴却利落了,说道:“太有意思了,谁叫我们是笨鸟呢。”
“你抢了那么多好货,每次交到上面的都平平姿色,莫不是都被你卖到楼里赚外快了?”红八婆脸色更红没好气道。
黄十姨像是找到窍门,索性不用扇子自己动手扇了两个嘴吧,怒道:“我呸……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没有证据在这里胡说,小心我到采药司主那里告你。”说完揉着脸眼露惊喜,果真扇嘴巴有奇效。
“有撑死你那天!你那些脏事别犯我手里。”红八婆说完一甩车帘刚要催促前行,手一顿再掀开车帘时脸色绯红挂着笑,道:“姐姐不让就不让吧,这个送与姐姐,点燃此香便可与妹妹一样说笑了。”说完将一精致木盒丢给黄十姨。
艾燎见状一怔,心想都说女人善变刚吵得鸡飞狗跳快要动刀,这会儿又和颜悦色送上礼物了。
黄十姨总觉对方没安好心,拿着盒端详半响才道:“天……天……天……”
“姐姐好眼力,正是天道的东西,这是咱们城中天道那位善于制香的先生专为咱们族研制的,燃此香便可妙语连珠,姐姐不妨试试。”说完急用团扇将脸挡住,艾燎眼尖发现其脸色更红。
黄十姨如获至宝,肥大的身躯几乎是滚上了车,打开木盒发现里面仅有一个香塔,迫不及待的用火石将香点燃,一股凝香冲入鼻中正闭眼享受,只觉左右脸上啪啪像被人猛扇了两巴掌。
艾燎想看看这天道中宝贝到底如何神奇,偷偷地一直在盯着看,红八婆同样探着脖子在等,两人眼睁睁地看到香在空中凝成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黄十姨的脸上,左右脸各出现一个巴掌印。
“红肥子!我不让给你药男竟然敢用这种东西谋害我,还冒充什么天道的宝贝哄弄我,看我不到采药司大人面前去告你!”黄十姨捂着脸扯着嗓子怒道。
“姐姐,你看如今说话多干脆,怎说妹妹陷害,只是妹妹用的是线香,将效果更强的香塔留给了姐姐。这药效是采药司大人让试的,你我姐妹身为手下就当为大人试药了。”红八婆此时也不住的揉脸,每多说一句话都感觉有人在轻扇自己的嘴巴,放下车帘急忙命令道:“快马加鞭奔下一处,绝不能让她抢一先。”说完车内飞出一只暗红毛色的肥鸟展开翅膀猛扇双翼向前飞,黄肥妇手中团扇一挥自己的三嘴肥黄鹰同时飞出,两只三嘴采药鸟脸上通红,六张嘴齐开吵沸半边天,空中你踩我一脚我踢你一腿,胖身子相互碰撞,鸟毛乱飞,相互使绊在空中连滚带飞,黄十姨急忙熄了香让车夫催马追赶,两辆车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艾燎见马车走远,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呸,活该被打死!”
艾燎再回来看到身边的空位,叹气道:“可怜我山少兄弟了,放心哥一定说到做到为你赎身。”再翻册子也没了刚才的心气,草草将剩下的人处理掉,见现场的人都处理完毕,山少看着木桩上绑着的男子,伸了个懒腰道:“就差他了,伺候完他咱兄弟们也可以回家过年了。”说完慢慢踱步到木桩近前。
抬手将手里一个木牌丢给一旁的兄弟,道:“小猴子、阿乐,老规矩,算是兄弟们过年当班的辛苦费。”
艾燎看着两人将他架了出去,轻轻合上册子将笔放下,不想合上的册子自己又倔强地打开,随即木箱里飞出一块木牌落在册子上。
艾燎睁大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木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面的名字,读出声来:“从乐成!”又向四下寻找,发现树后有个身影,轻步来到树前看到后面躲着的少年。
从乐成眼中尽是惊恐,又向墙根靠了靠,艾燎看了一眼,发自内心的赞道:“真俊!”让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刚刚的采药使怎么能放过如此绝色的少年?不过此刻从心底他为从乐成感到庆幸。
艾娱乐生得还算标致,但跟面前少年相比,只能是半块破砖跟无暇美玉相论,艾燎沉息平气,语气和缓不敢高声,唯恐语惊天上人。
艾燎轻声,问道:“你得是大角儿吧?”
从乐成从其眼中未看到半分歹意,整理了下情绪,回答道:“我不是,我还是个学生。”
“可惜了,才是个学生,你是怎么死的?”艾燎问道。
“淹……淹死的。”从乐成小声答道。
艾燎不禁叹了口气,总觉得面前这少年不该属于这里。
正说着阿乐和小猴子从外面抱着个大包裹,乐呵呵地连蹦带跳进来,小猴子开心道:“大哥,这家伙好东西还真不少,物品我都没要直接折成了现钱,您看……”说着将包裹往桌案上一放,哐的一声,顺手打开里面黄白之物滚了出来。
阿乐刚要再开口才发现一旁的从乐成,立刻收住了笑容,两眼有些发直,说了句:“长得也忒俊了!”
艾燎声音相当柔缓问从乐成,道:“你刚才都看到了吧?”
“没……没……我什么都没看到。”从乐成急忙摇头道。
“哈哈……看到了也没什么,这里不是人间这是凌波城,在这里我们鬼道就跟蝼蚁一样。说这些你可能还不懂慢慢就明白了……”艾燎全然没把从乐成当外人。
“你有先人在这里,今天过年跟着游子归回去吧。木牌不要丢了今天先不要去汇奉银庄兑换,带着东西反而拖累。千万要跟紧游子归,路上恐有伶仃狼出没,专吃被游子归丢下的鬼道。”艾燎耐心嘱咐道。
从乐城接过木牌和瓷瓶,虽然面前众人对他还算温和却也不想在这里久留,快步向外面跑去,才出门看到不远处那个已经被打断双腿的男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艾燎和阿乐几人看着他的背影同声道:“可惜啦……”
“艾大哥,为什么不把他献给城主,城主定会大大嘉奖。”阿乐凑过来问道。
“两国若刀兵开战,少年献出可息狼烟。”艾燎看着门口感叹道。
他们这里的确还有一个名额,但看到从乐成那一刻便决定将错就错,对阿乐道:“咱这里没有名额了,献个屁!”
从乐成自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虽才到凌波城短短几个时辰,从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以他的心智已知这里险恶绝非人间可比。
街上的一切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原以为外面是凄风冷雨,路上尽是穷困潦倒之人,此刻眼前却是店铺林立虽已都上了铺板,但凡是鬼道经营的铺面家家门口挂着串串红灯,路上行人渐少尽是归家心切的赶路人。
整条街最显眼的,是一座外型像个铜钱的建筑,门前红灯上四个金字「阴阳通宝」,门口贴着大红的对联,上联写:进门穷困潦倒,下联是:出门腰缠万贯,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汇奉银庄」。
从乐成把艾燎的话都听到心里,看着木牌没敢去兑换,当得知自己有先人在这边时,猜测应该是已经去逝的爷爷。置身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此刻他只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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