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小被牛二带走,她心下牵挂没了。回头想眼前这二十扁担的局面怎么破?朱勤和田三是要拿她当众杀威,不可能收手。但他们要打下来,萧雨歇会和他们冲突,一定会吃亏,王五眼看着也要上来,其他劳力就算不敢上来的,谁上来闹过一遭,肯定要失了饭碗的。
秦梵音挣扎着站起来。她说:“大家,为我争,不值得。可改日该为自己争的时候,要勇敢。”她用最后的力气往最近一处的江水里跳了进去,旋即就卷入了江底。
王五连着几个会水的赶紧下去,直找了一个时辰,也没见秦梵音的踪影。
夜里,下游两里的岸边附近,趴浮在江面一直不动的一个窈窕女子,突然蹬起水来,她挣扎了好久,才勉强爬到岸上,大口的吐着水。
突然一个影子从树上飞下,对着她的脖子后侧,就是一剑砍了下来。剑刃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直直的切开了秦梵音的脖子,但是她的头却没有掉下来。
秦梵音“啊”的一声捂住了脖子,抬头寻找那个影子,一个二十岁上下、面庞英俊、身条细长、浑身没有一丝丝赘肉的黑衣男子,背握着把发微微黄光的剑,惊讶的瞪着她。
秦梵音:“你干什么?”
男子蹲下,一把拉开秦梵音捂住脖子的手,上面只有一丝红色的痕迹,但完全没有断开,“你是什么妖怪,竟然杀不死。”
“我不是妖怪!”
“不可能,你飘了至少一刻钟,口鼻都淹在水里,肯定是死了的,结果突然就活了过来。你一定是那种假死妖,可以假死一段时间再回生,只有砍了你的头,才能真正杀死。”
“你砍过了,我死了么?”
“可能失误了。”男子不分说,举起手来,就是一瞬间,又来了一剑。
秦梵音很无奈:“停,不许再来了。你想想我杀不死,还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男人想了半天,“你是仙人?”
秦梵音点头,男子收了剑。“仙人还能混到被人抛尸江里?”
“你不就见到了么?”
男子扑通跪下,非常干脆:“我有眼无珠,给仙人赔罪。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罚我干活都行。”
秦梵音被打了致命扁担,又从淹死里复生,顷刻又被斩首了两次,一天四死,虚弱的很,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男子见她不言语,说:“那我先带你回我客栈休养吧。”他把秦梵音夹在肋间,沿着江边往镇上走。
“你会什么法术?”
秦梵音不说话。
“你认识别的仙人么?
秦梵音不说话。
“你知道仙人到底有多少么?”
秦梵音不说话。
“哦,对了,我叫扶风行,你可以叫我扶大侠,我是青城道长的门下,我学成下山做了个斩妖人。不过,我也斩人,但凡有官府不去约束的坏人,我也都杀了。”
这个话题秦梵音略微有些兴趣:“你怎么知道谁是妖谁是人?”
“你肯说话啦?”
秦梵音又不说话了。
“好好好,我告诉你,我听过遁形、幻面好几种妖法,见人施展就能认得。”
“我看你也是瞎认。”秦梵音气呼呼的说。
“你别不信,我眼光可准。”
“所以刚才杀我两次?”
“认错你除外,再没失过手。”
“信了你了。”
“但除此以外,人和妖,我也分不清,反正作恶的在我眼里就是妖,统统杀了。”
……
没多久,到了歇脚客栈,扶风行把秦梵音直接带到了他开下的最好的顶楼客房,扔在了床上,去唤小儿上饮食茶水。秦梵音听到熟悉的哨子声,她爬起来透过窗口张望,好巧,这客栈临江,还正在朱家脚手行的斜对岸,这个顶楼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秦梵音看过去。苦力们已经恢复了接力搬运的秩序。朱勤和田三没见着。萧雨歇没在柜台里算账,在江水边坐着愣愣看着江水在想什么,半天一动不动。那是,我跳水的地方?
扶风行回来,殷勤的伺候秦梵音吃饭喝水,然后又去往澡桶里提热水:“快泡泡,驱驱寒。”
秦梵音是真的冷透了,她没有拒绝。
隔着屏风,扶风行就在外面坐着,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滔滔不绝的问。
“你为什么会掉进江里?”
“你们仙人多久能从死亡伤里恢复?”
“你们仙人真的就永远不会死吗?”
“要是一直被杀杀杀会怎么样?”
……
秦梵音并不搭理他,只是过一会儿来一句:“再来一桶水。”
扶风行每次打水往里递水都格外殷勤,也不介意她的冷淡,毕竟刚见面就杀了人家两次,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渡口镇,还有什么妖怪或者坏人吗?”
“你不是斩妖人么?还用问我。”这次秦梵音接话了。
“凡是妖人都藏得和人没什么两样,只有长久相处也许才能识得。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去除了,渡口镇就能安宁些。”
“那我要是瞎说呢,或者利用你呢,你不就杀了好人了?”
“仙人还能做这种事?”
“仙人也有坏的。要不要什么天雷呢?”
“什么天雷?”
秦梵音知道失语,赶紧描补:“就是下雨打雷呀。”
“仙人能怕哪个?”
“你别仙人仙人了,我是仙人的事情你得保密。”
“行。除非逼不得已,不然绝对不说。”
秦梵音洗完了,穿了一套扶风行的衣物出来,长长的下摆拖地,手掩没在袖子里,看上去很滑稽。她说:“你让店小二帮我烘干衣服。”
扶风行:“好了,得令。”然后过来上下圈了秦梵音几圈,就风一样的跑了。不多会儿,给秦梵音买了好几套漂亮的小姑娘裙子:“穿新的吧,那个破布衣服,白瞎你好看的脸了。”
“你怎么这么有钱呢?”
扶风行得意洋洋的说:“武功好到我这个水平的,墙就是没用的装饰了。”
“所以?你是偷的。”
“怎么能算偷,算缴。坏人的钱,叫做缴。”
萧雨歇被朱家脚手行辞退了,由孙家脚手行的账房接手兼顾,朱勤已经令找人写状纸去衙门催要萧雨歇还钱。
萧雨歇离开,只要了一根平日里他和梵音算账用的毛笔,去找了秦梵音双亲的墓地,把毛笔葬在了一旁。为什么现在并没有战争,却依旧人命如草芥,这短短几个月,他认识的已经走了多少人了?而且是个这样才识惊艳的绝世女子,天真有道么?他拍拍梵音的毛笔冢,说:“我现在自身难保,没有办法寻你的身体,也没有办法给你大办,请你原谅。你若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就托梦给我。”他突然想起秦梵音说的那句:“如果多赚了钱,咱们年底能不能求朱老爷给大家涨薪银?”
秦梵音让扶风行去打探下朱家脚手行的动静,扶风行三跳两跳就过了江去,然后三跳两跳回来了。
秦梵音强调说:“下次你走着去,不能这么高调。”
她知道了萧雨歇的困境,她想这次假死算是脱了卖身的状况了,如果再现身还会被朱家捉了回去。她给扶风行下了两个命令:“第一,去朱家‘缴’回我的卖身契,第二,去朱家‘缴’三百两银子去送给萧雨歇。”
扶风行挠挠头:“第二件嘛,很好办。可第一件……”
秦梵音:“是谁说的墙就是个装饰?”
扶风行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识字。‘
秦梵音很是无语,找来笔墨,给写了两个纸条。一个是“秦梵音”,让扶风行带了去比对,找到带有这三个字的纸带回来。一个是“安心读书考功名”,让扶风行随着银子扔给萧雨歇。
第二日萧雨歇醒来,窗下有一小包,他打开一看,是三百两银子,底下压着一张纸,纸上有三个字“秦梵音”。萧雨歇一脸问号,这是什么意思?这也是托梦的一种么?
“我的卖身契呢?”
“我对了好多纸,没有这个字。”他掏出来一张“安心读书考功名”。
“字不认得,数数会吧?”
“怎么?”
“你觉得我名字七个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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