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锦绣镇,就往临江郡的边境走了。路过几个村落,几个村落的农户们都算计今冬勉强吃饱,但担忧明春的生活。
下一站,是长湘镇,长湘镇与西川郡接壤。进长湘镇的时候,大人们都吓唬哭闹的小孩:“别哭了,再哭就给你送到貂屠夫那儿。” 用屠夫吓唬小孩,这应该是长湘镇的特色了。
走到了长湘镇城外,只见四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晒太阳,争论谁的胆子大,发出了吵闹声。
“我胆子大。都说貂丘的花最茂盛,开的最久,你们谁去过?我去过,我还坐在貂丘顶上赏着花,吃过一块米糕。”
貂丘传说是坟包,还住着貂屠夫。两个小个点儿的孩子发出“啧啧”的声音,崇拜的看着说话的孩子。另一个孩子不服气了:“糖包,你那不算什么,你见过貂屠夫真人么?”
“那倒没有”,小孩挠头。另两个小孩问:“那你见过?”
“我趴过他窗子!”
“他长什么样子?”
“黑乎乎的,一个熊一样的人,长着巨长还油呼呼的头发,勾勾个背。他一回头看窗子,一双红眼睛有鸡蛋那么大,还发光。”说着,他把头背过去,弯起腰,又猛地转回来,眼睛瞪大,呲着牙。
“啊”,“啊”,“啊”,其余三个小孩都叫了起来。“真可怕。”“他该不会是个野兽吧?”“是妖怪吧!听说妖的眼睛能发红光,看了就活不下来。”
“这还不算什么?”三个孩子瞬间噤声听着。“那个屋子关的严严实实,可是还是能闻到冲脑门的臭味。”
“什么样的臭味?”
“血的味道,肉臭了的味道,闻了就忍不住要尿裤子拉裤子的味道。”
“啊”,三个小孩都摇头摆手,好像闻到了一样。
“还有!我看到他这个了……”这个孩子比划了下手切的动作。三个孩子吓得都不出声了,干等下文。
“他就把手掌往那个貂的脖子后面一拍,一只活蹦乱跳的貂眼睛一闭,就不动了。然后他这么一扯……”小孩将双胳膊双手用最快的速度大大的向斜上方举了起来,利索的不行,“那个貂,皮和肉就分开了,肉赤条条白花花的,一滴血都没有。”
三个小孩,愣了半天。然后先前说自己胆子大的轻轻的问:“那为什么会有血和肉的臭味呢?”
为首的小孩,表情凝重的说:“我家大人说了,他还杀小孩,碎了喂貂。”
那个提问的小孩恍然大悟的说到:“是死小孩的味道。” 然后就是沉默了。
许久,另外一个小孩问:“杀的真那么快么?” 他也做了一个大开肩膀的拉扯动作。
“不信?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为首的小孩号召道。
“我不去。” 为首的小孩拉他,他吓得往城门里跑去。“那你俩跟我去吧。”他伸手,另两个也嗷嗷的跑开了,“不去不去。” 大的就去追了。
一息间,四个小孩就不见了。
“这个屠夫听了一路了,名声真大!”秦梵音说。
“竟然还杀小孩?看来是个妖,走,咱们得管管去。”扶风行说。
“民间传闻,不能尽信。”萧雨歇的态度是最不积极的,他压根不相信这临江郡,或者天下任何地方,能有完全不避人的杀戮。但他拧不过已经起了追查心的扶秦二人。
三人进城以喝茶的名义顺便打听到,出了北城门往西北五里,有个小山丘叫貂丘,貂丘下有个小水泡,临着山水有一户人家,离群索居,户主是个五十来岁不知来历的男人,面目可怖,养貂卖貂皮为生,大家都叫他貂屠夫,偶尔往来镇子里买米买物的,从来不多说一个字。他们又问店家关于杀小孩的传闻。茶店的小二,也说有这个传闻,但是谁家也不曾报案少孩子。可说完全没影儿,也不是的,这貂屠夫收孩子,大小不论,男女无妨,三十两银子一个,这些年尽听说他收孩子了,可是他那儿养着的孩子并不真正的见多了起来。
看来,是得查查了。
扶风行跑了一趟貂丘打探。那貂屠夫多少有点儿镇上小孩子描述的影子,魁梧驼背,眼大鼻歪,头发凌乱,是丑陋,但还是被夸张了,没有什么红色的眼睛。前面一排草房错落盖着,卧房多了点儿,有七个大小的孩子,在各个屋子里做些杂务或者做游戏。后面一排草房里都是一些各色的貂儿,养在笼子里。只有两间草房各在一处,离两排的房子都略远些。一间门窗都锁着,有些怪异,扶风行疑心这就是小孩子口里说的趴窗的屋子,他从房顶挖了个口子往里看了看,有屠台、刀具、架子、筐子什么的,看来是屠宰的屋子了,但并不脏乱,并没有太异常的味道。另一间草房,里面供着一个貂的雕像,还有香火,旁边有个立柜,打开一看,挂了一堆堆的姓名木牌。这个房间奇怪。更奇怪的却是,这屠夫和孩子半天没见言语,似乎还躲着,每逢有孩子靠近,他就走开些,似乎不愿意亲近。
晌后来了个马车,有人撩窗帘打量这片草屋子,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妇人。门帘打开,丫头下来,站在门口唤:“郭屠在吗?我家奶奶来选貂皮了。”
就见貂屠夫出来了,一个大点儿的女孩也出来了,屠夫在后面站着,女孩和马车上妇人聊了两句,屠夫就转身到后层的草房子里拎出来一笼子白貂,一笼子黑貂。
妇人通过窗口看了两眼,很是欣喜,说到:“都说郭先生你养了一手好貂,看这些只都是毛皮锃亮,不是镇上看到那些皮货能比的。”
貂屠夫眼睛在看地面,没有反应。女孩子伶俐接话:“奶奶夸奖了,我们伯伯养的貂,你做领也好,做袄也好,穿出去和其他奶奶们比,肯定落个被人羡慕。来几只吗?”
“这黑的你给我找十只大的,我给我家老爷做个袄。”妇人说。
“黑的好,黑的威风”, 女孩和。
“白的,来八只吧,要最大的。我两套冬衣缀个帽,缀个领,再缀个袖。”
“白的好,白的最贵气。不过太太,帽子用毛多些,就备一个怕是不够。您要不也来十个吧,要是多出来,也不浪费,再拼个挂饰,挂身上车上都是好看。”
妇人想了想,点头:“那就来十只。”
屠夫从笼子里拿出来貂,掐住头尾两端,一只只擎着到窗口给妇人看,丫头也拿着个绸巾垫着手,揉了手感,一只只直到确认了二十只。
丫头说:“去处理吧,我们在这里等着。”
女孩子:“太太,您带着您的人,进屋喝个茶吧,外面冷。”
妇人抬头看了眼草房,眼中都是嫌弃,丫头说:“不了,我们在这里等,快点儿弄就行。”
屠夫突然出声说:“先付钱。”
丫头吓了一小下,小姑娘找补:“奶奶,姐姐,莫怪。我们伯伯常年和貂打交道,不惯会说话的。您要不先付了吧,反正我们屋子在这里,跑不了的。”
丫头想怒,哪有这个规矩,但是妇人压了压,她听过推荐她来的县令夫人们说这里皮毛好就是受气,有预期:“丁香,付钱。”
小姑娘笑:“奶奶阔气。一只三十两,一共是六百两。”扶风行一听这个价格,在屋后咋舌,一只貂竟和一匹良马的价格相当,能普通人家过一个季度了。就算暖和,这六百两,要是买棉花,能填满一个宅子了。
丫头点了五百八十两的银票给过来,“少二十两吧,我们买的多,而且,就你们家非要现杀,我们还得亲自来买,算给我们来回的车马费了。”小姑娘也觉得合理,伸手要接。
屠夫又是冷不丁来了句:“不讲价。”
“你个怪胎!我们这么大的生意,怎么不能讲价?”丫头忍不住了。
屠夫鼓囊了一句别人听不见的话:“这可都是命换的”,提着笼子就往回走。
妇人着急了,叫了一声“郭先生”,屠夫停步了,没转身,她又叫了一声“丁香”。丫头又抽出一张二十的银票,蹙着眉毛撅着嘴的,一起递给了小姑娘。
屠夫又启动迈步,去了那个怪异房子,从腰上取了钥匙,开了门,进去,一炷香,出来,两只手又各拎了一挂皮子,毫无血迹。好快的刀法,扶风行心里赞。
屠夫递过去,这次是车夫接了。小姑娘刚去屋里取了个小件,塞在丫头手里,说是“貂油膏,能养皮具的”,又嘱咐“这皮还得晾了熏了才好做衣服,您别忘了给裁缝嘱咐一声,她们懂怎么处理的”,还跟着车送了几步,说:“奶奶,用好了再来哈。”
车终于走远了,小姑娘还在目送,貂屠夫在后面又冷冷的说道:“慧儿,你送了她们东西了?”姑娘说:“一块貂油膏,咱家多的是,不当个东西的。伯伯,您得这么做生意,人家才爱来。”屠夫哼了一声:“不给,官家的,都是要命的阎罗,能有几个好东西?下次再给,打断你的腿。”小姑娘没在意,她还在看马车,那奶奶好看,那车夫壮实,那帷幔精致,那香气好闻,真不知道貂丘外的世界能有多么好。屠夫看了她一眼,低声叹了一句“留不住了”,自己先回了。
马车里,丫头还在气,抱怨道:“这屠夫真讨厌。”见奶奶听了面有不悦,马上转向说:“不过那皮子是真好,亮,顺,我摸着还格外厚实,奶奶你做好了衣裳,就和县令太太一个派头了。”妇人涂满脂粉的脸上有了些得意的颜色。丫头又说:“您和老爷穿一样规格的,也显出您正房的气派来,好让新姨太看明白自己的身价。”话是如此,可那个贱人,妇人脸上又有了怒色,丫头赶紧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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