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天的安排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程珞有点吃力地拎着一大桶水要去文化墙那把画框擦了。快到拐角时听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似是马上就要拐过来,她赶紧停下脚步,小心地放下水桶,想等那几个人走过去,以免撞到。
待那几个人走过去,程珞便拎起水桶继续走。
“程珞。”
魂牵梦绕的声音!
却似是平地惊雷,炸的她差点灰飞烟灭!
她呆呆地放下水桶。没敢转身。
“程珞。”
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疾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染上了颤抖:“真的是你。程珞。”
方昊然。是方昊然!
尖锐刺耳的嗡鸣声令她的大脑都眩晕,连视线都模糊,模糊到,只剩下眼前这张脸。
程珞翕张着嘴,半天也发不出一个音。
对面的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凝视着她,并不催促。
似是过了一万年,不,一亿年,程珞终于听到自己发出微弱的声音:“好、久、不……”
“不好。”对方迅速回应道。
程珞呆呆地看着他,只听他又说:“太久了,一点也不好。”
方昊然这才稍微打量了一下程珞,眼里泛起心疼:“你这是怎么了?”
程珞的眼圈不受控地红了,眼睛湿润润的,委屈巴巴地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猫咪。
方昊然回头跟在不远处停下等着他的几个人说道:“不好意思各位,今天先失陪了,我现在有极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改天再向各位赔罪了。谢谢。”
“跟我走。”他温柔到极致。生怕吓哭了面前这只委屈小猫。说完就轻轻拉着程珞向电梯方向离开。
陆明川阴着一张脸,向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迈了一步,又收回。然后招呼还待在原地的几个人离开。
几个人笑着议论了还没几句,就被陆明川打断说起了别的话题。
方昊然带着程珞来到自己暂住的酒店,程珞乖巧地任由他牵着手,一路上忍不住多次偷看他,就是很难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存在的一样,可是他的手温暖宽厚,就像真的一样令她心安。
方昊然也不时地看向程珞,眼前的女孩眉目温柔沉静,他心疼地蹙紧了眉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牢。
到了房间,方昊然调皮状地轻轻俯身歪着头看着程珞,程珞头低得更厉害了。他干脆半蹲下抬头看她,面前的女孩却转身捂着脸。
他又站起身,轻声问道:“程珞,我、我可以抱抱你吗?就、就抱一下下,一会会儿。”
程珞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方昊然便转到她面前,把朝思暮想的这个人轻揽入怀,似是不够,又紧了紧双臂,越来越紧,似乎要将这瘦削的人儿压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程珞低声啜泣了起来,方昊然没有松开她,他也红了眼眶不停地念道:“对不起程珞,对不起程珞,对不起程珞,对不起程珞……”
慢慢的,程珞从低声啜泣到无声地流泪,又到不再流泪。她静静地靠在方昊然宽阔结实的肩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香。梅花,是她最喜欢的花,如今化成了他身上永恒的味道。
两个人好像要拥抱到天荒地老、白头到老。
“那个、我脚麻了。”程珞糯糯软软地开口道。
“哈哈哈。”方昊然低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带着程珞的心也加快了跳动。
方昊然拉着程珞坐到沙发上,把她揽入怀里。
程珞伸手捏住方昊然的双耳,然后一点一点轻轻地抚过他的额头、眉眼、鼻子……脸颊更有轮廓了,眉眼更加坚毅了,好像黑了一点点,嗯,更有男人味儿了。
终于、终于,看到长大了成熟了的方昊然的样子。他比自己想象过无数遍的那副模样还要好。
真好。
方昊然小心翼翼地拭去程珞眼角的泪水,慢慢、慢慢地靠近,轻轻吻着她湿润的眼角,之后是额头,鼻子,脸颊,粉唇。
他把她的双手紧握在手心。
“程珞。”久久之后,他离开一点距离,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嗯。”她应道。
“我刚仔细看了你的手,没有戒指也没有戒痕,所以,你、没有、没有结婚对不对?”方昊然的声音有一丝微颤,带着紧张甚至祈求的意味。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程珞疑惑道。
方昊然好像庆幸般地松了口气,随即一直摇头:“我真是有病,我竟然轻信了,真荒唐……”
“方昊然,你在说什么?”程珞疑惑地看着他。
“我,听说你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还嘲笑我自己一厢情愿,你早就忘了我了,我有点恨你,却又怕你过得不好,我不敢回国,不敢知道你再多的消息,我就那么躲在国外这么多年。”
方昊然的脸色铁青又逐渐泛白,他闭上眼懊恼至极。
“谁乱说的!怎么这么坏!”程珞亦极为气恼。
方昊然睁开眼,眼里的凌厉狠辣尚未退去。
程珞的心头一激灵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陆明川。
“我以后肯定告诉你好不好?稍等我一段时间。”方昊然的目光又恢复了温柔。
“嗯好。不过你要承认,就是你笨,还有……”程珞噘起嘴看着他。
“嗯,都是我的错,我笨,还有什么?”方昊然温柔地让程珞不想责备他,才怪!
“还有就是,你不相信我。你让我相信你,最后却是你不相信我!”程珞生气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方昊然的眸色都加重了。
他抬起胳膊道:“那你掐我吧,我记得你掐人可疼了,让你掐个够,稍微解一点点气好不好?”
程珞哼了一声撇开头,又回头有点委屈道:“我、之后又重新加过你球球,可是你没理我。”
“什么时候的事?”方昊然立即问道。
“就是,那个,我工作第、第三年的时候。”程珞又开始心虚,不敢看方昊然。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用球球了……“方昊然皱了皱眉头。
“对了,那年寒假我回北京之前,有写过一封信寄给你,你收到了吗?”方昊然问道。
“没有收到过你的信。”
“难怪没有你的回信,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呵,我那时太天真了,大意了。”
两个人到现在,才把这几年的事情说明白。
程珞收了方昊然妈妈的钱之后,当天晚上就去网吧把方昊然的球球号删掉了,而这次去网吧之后她再也没登过球球号。她说服自己把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很久都没有再上网。
方昊然回到北京后和去美国之初,没有收到程珞的回信,只能给程珞发了好多球球申请,但是都没有任何答复。而程珞家里那时候不但是网断了,连固话也停机了。
大一的时候方昊然还没到假期就悄悄地回国,直接去了程珞所在的大学,等赶到的时候是晚上快八点了,但是他想先去程珞的大学门口看一眼,然后再住酒店。结果好巧不巧的,他看到程珞大半夜和一个高瘦的男生勾肩搭背地出了校门,两人极其亲昵。那个男生一身运动装,目测差不多180cm左右。
方昊然跟在后面,看见他俩进了一个大学村里面,村里七拐八绕的小路,方昊然离得远,终究是跟丢了。他问过好几个人,都说大学村只有一个出口,于是他在出口那等到天色发白,始终没等到程珞出来。他已经没有之前无数次想冲进去把每家每户的门都敲开的冲动了。他的身体已经冻透了,心脏和身体已经分不出谁更冷,他给自己定了最快回美国的航班。
可那个所谓的高瘦男生,是程珞大学系里的女篮队长,也是一个寝室的室友,平常喜欢穿运动服,留短发,但实际上在篮球场之外是很文静的女孩。
那段时间有她们爱看的某选秀比赛,学校没有电视,网络又很卡,正好班上有同学偷偷在附近大学村租了套有电视的房子,一到比赛的日子,她们全宿舍还有其他寝室几个女生都会去这个出租房看电视。
那天只不过是女篮队长有比赛,一直比到晚上七点半多,程珞等着她洗完澡才一块出去的。看完选秀比赛的时间一般是宿舍快要熄灯的时间了,所以女生们就在出租房一边讨论选秀比赛一边睡下了。
关系好的女生,平日里经常勾肩搭背拉拉扯扯的,哪里知道某人会不分男女!闹这么大乌龙!
方昊然回到美国后,就赌气把球球号给注销了,也不跟初中班里的同学有什么联系了,他本来想联系的也只有一个程珞而已。但是几年后的某一天,他听说了程珞已经结婚的消息,难受至极的他大病了一场,甚至自甘堕落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很多次可以回国的机会都被他放弃了。
这次回国,因为要合作的国内项目太有诱惑力,而且他那颗看似已死的心好像还没死透,十二年了,回国一趟,也好。
后来不知道谁用球球假冒方昊然的球球进了班级群。
大三的时候,程珞控制不住又登录了之前的球球号,但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工作后,程珞加方昊然那个假的球球号,自然是没有响应的。
……
两个人把这些年的事情说开了之后,竟都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昊然抱紧程珞,声音有些哽咽道:“我们以后不分开了好不好,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待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都是我不够相信你!”
程珞无声地落泪。
“好不好?”方昊然又问道。
“嗯好。”程珞点头道,坦然又坚定。
“我们结婚吧,婚、婚戒我带你去定制,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方昊然有些激动。
“美死你,不要,看你表现再说。”程珞哼道。
”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着急了。我等我们小珞子好好考验我。反正我现在开始就赖在你身边,赶也赶不走了。”方昊然露出了赖皮样子。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着又说了些话。
程珞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陆明川公司的保洁工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回趟家换身衣服。”
方昊然点点头,问道:“嗯,首先哦,职业平等,但是你怎么、你喜欢做这个?”
程珞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想笑,她说道:“当然不是,我是、因为和这家公司有点原因,所以约定做一段时间,我之后会想办法解决的。”
“那你告诉我原因,万一我能帮上忙呢?”方昊然握了握程珞的手,“这份工作别再做了。”
“嫌我丢人?”程珞反问道,故意嘟起嘴。
“那换我在做这份工作的话,你心疼不?”方昊然换位反问。
“哦,我也不想你做。”程珞只好承认。
方昊然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你再想想,最好能告诉我。程珞,我们都长大了,而且,你未婚夫我还蛮厉害的,有点事业的,我刚才都坦白了啊。”
“那我再想想,行吗?未婚夫大人?”程珞抿着嘴露出可爱的小酒窝问道。
“好!你说什么都行!未婚夫都听你的!”方昊然见程珞认可未婚夫这个身份,满心的喜悦,应该说是喜悦至极!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订制戒指了!
张潇看到方昊然的那一刻,就像见到了鬼,下巴壳子都要脱臼了一般,只发出了一声倒喘气的沙哑的“啊!”,就没动静了。
安安嘬着小手指,看看自己娘亲傻乎乎的模样,又看看旁边帅气的叔叔,一时间也有点懵的样子。
程珞生怕张潇这一口倒喘气给她自己呛到,直接上手合上了她的嘴。
程珞刚换好衣服,就接到了陆明川公司HR的电话,问她为什么无理由空岗?程珞道了声抱歉,只称自己有急事,明天到岗后再补假条。HR又搬出公司制度说了一些,才挂断电话。
方昊然眨了眨眼,什么也没问,他答应过要给程珞时间自己解决看看。
晚上程珞照常去夜市出摊,方昊然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他帅气的样子,引来不少顾客,嗯,一晚上就有不少回头客。程珞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昊然就偷偷又轻轻地挠她痒痒。
陆明川在楼顶玻璃房里坐了一整夜。
何妈悄悄看了好几次,终于看他似乎睡着了的时候,轻轻给他盖了条毛毯,看着旁边满是烟头的烟灰缸,无声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何妈刚走,陆明川又睁开了眼,哪有什么睡意。他又点了根烟。
第二日,他让朴姐把他桃子味道的所有物品全扔了。
一早,方昊然来接程珞上班,把她送到公司后,就约了张潇见面。
某高档早餐店,张潇如一只安静的鹌鹑坐在椅子上,心里在流着口水,手却不好意思动。
“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聊。”方昊然笑道。
张潇瞥了他一眼,还是没动手。
方昊然笑了笑:“都是老同学了,你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说完便拿起筷子先夹了东西吃。
张潇这才动了筷子。
毕竟是老同学,张潇觉得方昊然身上没有陆明川的那种压迫感,反而慢慢有了老同学之间的一些亲切的感觉,吃起来也越来越放松了。
她觉得还是老同学会做事,请吃早餐都来这么贵的地方,这样才对嘛,也不枉一会儿她准备看情况”无意“透露些信息。
方昊然中途又加了些餐点。张潇吃得快吐白沫了,才停下嘴。这些日子没到什么好地方吃过饭,一时间没控制住。羞愧羞愧,张潇摸摸肚子暗自感慨。
“老同学,我只想知道程珞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可以多少和我说一下吗?我真的想知道的,尤其是我感觉她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又不好意思让我知道,我很想做点什么。拜托了,老同学,你知道我俩的情况的。”方昊然诚恳地说道。
不出张潇意料!呵呵呵,幸好早有准备,她为自己的料事如神感到骄傲,不枉她打了一晚上腹稿!
于是乎,在经历为难、纠结、挣扎、不忍、心痛、信任、欲言又止和痛下决心等各种丰富的表情之后,张潇精简、干练、重点突出地把程珞这些年的经历说了一下,当然部分没必要的情节,她已自动删除。该侧重描述的情节她一个没落,并且确实比较完美地做到了不刻意。
方昊然听完后沉默了片刻,跟张潇诚恳地道了谢,把她送回家后,就打电话给陆明川约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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