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委组织部于伟正部长落座之后,环顾了四周,下面在座的,除了我和钟潇虹之外属于县政府党组成员之外,剩下的多数都是县处级的干部。有不少和于伟正相熟。
再与众人点了点头,李学武书记直接道:啊,那同志们,我们现在开会,出席今天会议的是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同志、组织部赵东科长,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是,人事干部调整工作,下面请赵东科长,宣读有关文件。
会议室不大,也没有话筒,赵东的面前早已经有两份文件,赵东直接宣读道:地委研究决定,张庆合同志任临平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地委研究决定,免去罗正财同志临平县委员、常委、副书记职务,免去县政府党组书记职务,县长职务依照法律法规免除。罗正财同志另有任用。
宣读完文件之后,底下的干部顾不得组织部长于伟正在场,顿时就纷纷议论了起来,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黑着脸,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心里暗暗地道:平安,又是平安,钟毅这个地委书记,就知道拉山头,搞帮派,我临平的干部,再无出头之日了,倒是罗正财,捡了一个便宜。自己的县长梦,灭了。
两份文件宣读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庆合即将接任县长,而罗正财正如传言所说,要去地区任职政协副主席,荣升副厅级了。
同为县政府的党组成员,我和钟潇虹的位置坐在一起,我也以为张叔要来当县长,实属意外的时候,李学武书记看着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就清了清嗓子道:下面请地委组织部部长,于伟正同志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在一阵掌声后,于伟正起了身,向大家鞠了一躬,落座之后道:同志们啊,刚刚赵东同志,宣读了地委对张庆合同志和罗正财同志的任命,这是地委结合临平实际,通盘考虑,慎重研究做出的决定。也给大家通报一下情况,李学武同志要去中央党校参加地厅级干部学习班,脱产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由咱们庆合同志全面主持临平县委的工作。
听到地厅级干部学习班,钟潇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怎么就地厅级干部了?
我也给了她一个同样疑惑地眼神,不知道,啥都不知道。
同样疑惑地还有于伟正右边的罗正财。那脸上的表情复杂,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问号。怎么回事啊,张庆合来当书记?但看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已是目瞪口呆,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张庆合当书记,自己还是当县长?
“世事幻如蕉鹿梦,浮华空比镜花缘。(吴翌凤《浣溪沙 · 雨过虚堂绿映帘》)没有什么比今天的会议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于伟正道:啊,同志们,在学武同志学习期间啊,咱们临平的干部要讲政治,讲大局,讲团结,讲奉献,像支持学武同志一样支持庆合同志的工作。
听到了像支持学武同志一样支持庆合同志,我也就笃定了,这张叔来,确实不是县长,而是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主持县委的工作,本以为于伟正也会点评一下罗正财的工作,但是却直接说了一句散会。
散了会,地委组织部部长前来,大家自然是想着都来打个招呼,毕竟作为县处级的领导,下一步能不能进步组织部长十分关键。
李学武一再挽留之下,于伟正还是坚持要走,上车之前还是与前来相送的党政干部一一握了手,让人感受到了来自组织的关怀与温暖。
临上车前,于伟正将李学武,张庆合和罗正财三人又叫到了跟前下,交代了几句之后,握住罗正财的手道:澹泊明志,宁静致远,正财同志,明天上午十点钟,贾彬同志送你到平安报到。
听到“澹泊明志,宁静致远”这八个字,罗正财的脸上抽动了下,分不清是微笑还是尴尬。
于部长走后,我和高县长自躲在一旁抽烟,高政委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高政委道:你今天没在县委食堂吃饭,中午罗县长招呼大家,晚上在煤炭宾馆,按照迎接中央领导的标准准备了大圆桌,于部长没有口福啊。
中央领导,这得是个什么标准。
高县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没咋吃啊,就等着晚上见世面,给罗县长送行呐!
我笑着道:早知道我中午也在县委食堂里吃饭了。一个县里书记和县长同时晋升厅级干部,我都想把咱们局里的家伙带过来,鸣枪祝贺了。
于伟正的汽车驶去之后,众人自然是围拢了上来,县委书记要去参加中央党校的厅级干部培训班,县长要去地区政协任副主席,成为副厅级的领导干部。众位党政班子成员自然是要恭贺一番。
李学武看着众人道:同志们啊,庆合同志主持工作期间,还希望大家配合啊。
令狐笑着道:李书记啊,今天可是好日子,咱们不谈工作。你去中央党校参加培训,这一只脚可是已经迈进了副厅级的序列,罗县长更不用说了,以后就叫罗主席了。临平今晚上三喜临门,既欢送两位领导高升,也欢迎咱们张书记到临平工作嘛。
罗正财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但是这样的氛围也是不好发作,尴尬地笑了几声之后,也没打招呼,转身也就回到了办公室。
令狐道:哎,这个罗县长,中午还说按中央领导标准搞接待,下午不认人了。
李学武抬头望了望天空,深情凝视了一眼县委大院,颇有感慨地道:那个中央领导还追求吃喝这么低级的趣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正财同志是去平安县政协任职,大家就不要往正财同志伤口上撒盐了!
听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令狐不解地道:平安县政协不是——正县级?
李学武点了点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多,只是道:几位常委都来一下,我们把三大工程的事继续研究一下,顺便办一下交接。
罗正财的事情,事发极为突然,又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直到谈话前一刻都没有走漏消息。突然地调动就是为了避免罗正财知道消息之后,四处托人求情影响地委的决策,毕竟这样的事在罗正财身上发生过一次。
所以在钟毅、邓牧为和于伟正通气之后,下午临时召集地委班子开会,通报了罗正财虚报公路里程的事,十分钟时间结束了会议。开完会当场出文件,这样的速度赶上了特区的速度。于伟正到了临平之后,罗正财还是一脸的天真以为自己要升副厅,于伟正就断定了罗正财和地委班子里的成员没有私交,再加上办公室里“澹泊明志”四个字,基本就断定罗正财此人没什么特别的人脉,上位副厅级,不过是邹家领导和他的一种交易罢了!
罗正财走到了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看着桌子上的厚厚一沓文件,忍不住抓起来就摔在了地上。心里暗暗地道:那个王八蛋去地委告的老子,如此的不动声色,李学武?令狐?还是分管交通的冯明旺?想了想都有可能,似乎又都没有可能,毕竟自己马上要去地区,腾出了一个县长的位置,令狐下一步也是常务副县长,冯明旺也有机会进常委,至于李学武,这个人还是有肚量的,不会在自己要进步的时候,临门一脚。是谁,到底是谁对我苦大仇深?到底是谁……
从散会坐到了下班时间,罗正财办公室的门再也没有被敲响过,习惯了平日里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如此的冷清让罗正财很不习惯,哀叹了一句翻手作云覆手雨,当面输心背面笑。(宋、王安石《老人行》)哪里还有同志,个个都是小人啊。
刚刚感慨完,就听到了敲门声,罗正财马上挺直了腰,说了句:进来。
门一打开,但看到邹新民也就进了办公室,看着一地的文件,忙蹲下身捡了起来。
罗正财知道,就算过了班子会,在没宣布之前,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一旦公开宣布,这也就堵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之前考虑到邹家领导的原因,罗正财对邹新民十分的尊敬,如今自己都已经成了县政协的主席,哪里还有在于其虚与委蛇的道理。
邹新民将文件捡起来放在桌子上,也就直接坐了下来,看着无比落寞的罗正财,邹新民道:领导,我刚刚接到了电话,钟书记就是因为修路的事才对您动的手,钟书记还要求查那些人知情不报。当时开会,除了交通局之外,就是几个乡镇的书记,现在这些同志心理上有负担啊。
罗正财苦笑了一声道:想要收拾你的时候,还怕找不到理由?但也是从大局出发嘛,毕竟完不成任务,受影响的是地区嘛。说我瞒报了数据,我是不认同的,我瞒报的最多也只是进度嘛。今年年底前,铆足了劲也只是干到60%,70%是不可能完成的嘛。
邹新民犹犹豫豫,略作担心地道:罗县,我这次来是代表同志们来的,他们,是他们担心啊,地委这次将您调整了,目的是下一步启动调查。万一您,是吧,在人民专政的武器面前,对吧,大家的政治前途,都将受到影响。
罗正财这才听了明白,邹新民来找自己,是担心自己接受调查,而没有扛住,将临平修路进度滞后的原因交代了。如果这样,邹新民、周海英这些个干部,个个都将受到连累。
罗正财苦笑了几声,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啊。(清、文映江《咏针》),新民同志,在县人大召开会议之前,我现在还是临平县人民政府的县长啊,到底是你个人还是同志们都这样看我?
邹新民笑了笑道:罗县长啊,您这首《咏针》可是在骂我是个势利小人了。罗县啊,你不能把我往哪个方向去想,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您好啊。您想想,一旦我也靠边站了,谁替你照顾小钟主任啊?
这句话,杀人诛心,罗正财本以为,自己和钟潇虹的事,全县乃至整个地球上,只有林华北一个人知道,就是罗焕清也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个林华北将照片的事,向邹新民交了投名状了。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李白的《白头吟》)。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枕边人都靠不住,在官场上,怎么能信任人心那。
罗正财抖了抖衣服,笑着道:新民同志放心,事情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嘛,我现在不还是正县级干部。
高手过招自然是点到为止,邹新民忙笑着道;罗主席啊,我叔下一步接任省政协主席后,都是政协系统,我一定为您奔走呼喊。
罗正财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邹书记亲自手书的“澹泊明志”沉默了起来,心里感叹道:这姓邹的,不是自己的靠山。
李学武深知,自己这个时候就要尽快抽身离开临平,才是落实地委的决策,但未尽之事还有不少,所以一直和张庆合再沟通,敲定了成立铁路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之后,就说起了人事问题。
李学武让组织部的黄炎兵拿来了县党政班子的人事档案,专程找到了邹新民的档案,打开了之后,就递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看了看邹新民的履历,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毕业后读了师专,没有去学校直接分配到了县财政局,一步步逐渐成为常务副县长。又看了看其家庭关系,这个人的形象在脑海中也就立体了起来。
李学武道:庆合啊,我没搞懂,按照惯例是县长不在,由常务副县长负责县政府的工作,就算是地委考虑下一步换人,也不影响,为什么地委就是不明确邹新民是县政府的临时负责人?这样的工作可是不好开展。
张庆合搓着眼镜,思索了几秒钟道:钟书记不想重用邹新民,钟书记把这个位置拿出来在等一个人啊。
在等谁,什么意思,庆合,我怎么不知道。
张庆合慢慢地戴上了眼镜,十分平静地道:虚位以待,钟书记在等一个可以与邹新民一较高下,上面都要慎重考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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