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降临,临水镇被墨一样的浓黑笼罩得密不透风,叫人不辨东西。
原本睡着了的沈长安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哪有半点刚醒时的状态。
他轻手轻脚的出了宿舍,目的明确的朝北麓书院后门走去。
今晚几乎没有月亮,空气又湿又重,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沈长安脚步轻快,许久,他在一座小院子外停了下来。
没有半点耽搁,小院子的围墙虽然有点高,但是比沈长安也高不了多少。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板凳,顺利的翻墙进去了。
不多时,只见他又翻墙出来了,只不过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沈兄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跑李夫子家做起梁上君子来了?”
就在沈长安准备离开时,转角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沈长安看见来人,眼神瞬间沉重了起来。
秦以怀却仿佛没看见一样,道:“沈兄别告诉我,你这大晚上的偷偷溜出书院,是来李夫子家做客的。”
“这做客不走正门,偏偏翻墙,是个什么道理?”
沈长安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良久,才道:“你想做什么?”
“沈兄,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我只是单纯的想跟沈兄你交个朋友。”
朋友?
沈长安可没放松警惕。
“沈兄不相信我吗?”
“这样吧,我知道沈兄来李夫子家是干什么的。”
“不过沈兄手里的东西扳得到李夫子,却伤不了李家的根基。”
“我手里呢,刚好有一些东西,不知道沈兄感不感兴趣?”
说着,秦以怀从袖口掏出了厚厚一叠纸张,在沈长安眼皮子底下挥了挥。
沈长安意动。
他今日之所以走这一趟,就是想报李家上他家,打他小妹主意的仇。
他深知,这件事与李家其他人无关。
可如果不是李家其他人的纵容,李晓峰根本不会如此放纵,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上他家抢人。
李家是李晓锋的底气。
只是李家府邸太多下人了,晚上都还有十几个人巡逻,他又不会武功,根本就进不去。
所以他只能从李家旁支,这个看似清贫的李夫子入手。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秦以怀不是李不仁给李晓峰请的补课先生吗?
怎么会帮他?
“你有什么要求?”沈长安问道。
他深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秦以怀大半夜的跟着他,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想帮他。
秦以怀看了眼沈长安,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真的将李不仁拉下马了,能不能将他交给我?”
李不仁,就是李晓峰的父亲。
沈长安没有错过秦以怀在提起李不仁的时候,眼底浓郁的恨意。
他恨李不仁。
“你和李不仁是什么关系?”
秦以怀嗤之以鼻:“硬要算的话,他算是我血脉上的父亲吧。”
“但是老子不认。”
沈长安闻言,心下了然。
秦以怀此人,在上次北麓书院招生考试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北麓书院录取。
之后又成了北麓书院林院长的弟子。
平时与其他学子格格不入,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去书斋接抄书的活,穿着也与李家少爷李晓峰截然相反。
平时吃的是书院食堂最便宜的糙米粥和粗面馒头。
就这,他一天也只舍得买一个馒头吃,不敢买多了。
如果不是秦以怀说李不仁是他父亲,恐怕根本没有人会将他和临水镇李家扯上关系。
秦以怀并不知道沈长安的内心活动,而是问道:
“沈兄不是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
“怎么着,这李家何时得罪了你?”
“沈兄别误会,我问你不是想通风报信。”
“刚刚我也说了,李不仁,只是我血脉上的父亲,我心里并没有这样的父亲。”
沈长安知道,虽然他平时跟秦以怀接触得少。
但是看一个人的人品,时间不能断定。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索性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便将他和李晓峰的恩怨说了。
秦以怀嘴角的讽刺越来越明显,眼底闪着凄凉和悲哀。
“我以为,他舍弃我娘和我,是奔了多大的前程。”
“没想到,他这儿子竟是如此祸害。”
“还是说,他李不仁的根,早就坏了?”
秦以怀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那一幕。
她娘抱着妹妹,和他一起跪在雨里,心里祈祷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能打开。
可惜,一直等到天亮,又天黑,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妹妹自小身子骨就弱,又淋了雨,虽然堪堪保住了性命,却长年药不离口。
她才十五岁啊。
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却早早的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得成了个药罐子。
他娘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那场雨大概是冲走了他娘身上的活气,不久后,他娘就去了。
这些年,他和小妹相依为命。
他努力念书,甚至大老远的来到了北麓书院,就是想要看看。
看看当初抛弃他们的人,如今过得怎样?
他想报仇,想亲眼看着那个女人不得好死的下场。
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北麓书院,又故意在李不仁经常出现的地方来了几次偶遇。
顺便假装不经意提起他就是那个以第一名被北麓书院录取的秦以怀。
果然,李不仁动心了。
李不仁如今在临水镇算是首富了,只是李家的生意也只能在临水镇做做。
想前进一步,苦于上面没有人罩着,所以就动了想送李家后生念书,试图谋个一官半职。
只可惜李晓峰太不争气,整天只知道沉迷酒色。
李不仁也只李晓峰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
按理说,身为临水镇首富,家中妻妾十几个,不该子嗣如此凋零的。
奈何李不仁的夫人太过嫉妒,心狠手辣,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凡事李不仁当夜宠幸过的妾室,第二日一早就会被他夫人灌了避子汤。
秦以怀的娘亲,就是李不仁的妾室之一。
那年,李不仁的夫人回老家奔丧守孝。
临走时,其夫人给府上妾室都灌了绝子汤。
一辈子都不可能怀孕。
可李不仁不老实,秦以怀的娘亲就是其夫人回家奔丧的时候纳的。
没多久,秦以怀的娘就怀孕了。
等李不仁的夫人在娘家守完了孝,回来之后,人家孩子都生了。
还是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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