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政听朝,百朝兴戴。
大临如今面临的局面是左右为难。
而此事,穆尔楦也已经知晓,她也明白,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何况事关三国。
穆尔楦起早就将那本《七径决》拿在了手中,看了一个早上。
谷雨也在写字台上碾了一早上的墨,这些墨,一到大冷天就有些干了。碾起来的,还有些吃力。
谷雨问:“小姐,这书早些年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
穆尔楦抬头朝着谷雨温柔的笑了笑,翻着手里的这本良卢将军的赠与父亲的军书,说道:“有些东西,若是不经常想想看看,这书里的有些东西很快就会忘记的。”
“小姐那么聪明,岂会那么容易忘啊!老爷经常说,要是小姐你和少爷一样是个男的,肯定比少爷还要厉害,保卫大临国,做个大将军。”
“不可胡说。”穆尔楦并没有生气,语气只是稍稍重了点,朝着谷雨继续说:“谁说女子不如男了?女子,同样也可以做将军。”
谷雨突然兴奋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活,乐着问穆尔楦:“那小姐你呢?会不会做我们大临国第一个女将军啊?”
穆尔楦瞬时就不说话了,心里在不断的思索,若是自己,当真可以做个女将军,她穆尔楦,定要成为大临史上第一人。
可是,真的可以做个女将军吗?怕到最后,只能深宫幽幽,困了自己一生罢了。
她轻言细语,慢慢道来:“若真成了女将军,那也就罢了,就怕……连这宫墙都出不去。”
也许吧,这就是后怕,谷雨捏着嘴,不敢再说话了,要是在锦江的话,自己的小姐岂会如此忧伤啊!
那天,穆尔楦本的病一好,趁着天气放了晴,出了宛宁宫,在宫里散着。
也不知为何,就走到了承阳殿,见承阳殿外的几个公公站在门口,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估计是因为皇上的心情不好吧。
穆尔楦走到承阳殿外,眼睛却不时打眼看向里头。
那公公见是穆尔楦,刚要行礼,穆尔楦抬起芊芊玉手给阻止了,她问:“这会儿皇上是不是在里头批阅奏折?”
“回娘娘,皇上没有在批阅奏折,刚刚和朝中大人商讨了国事,正在里头发愁呢!”那公公道。
穆尔楦点头明白,又对着那公公说:“本宫自己进去,不劳烦公公通报了。”
“是。”公公说完便退到一边了。
穆尔楦示意了一下谷雨,谷雨点点头,退在了门外,没有进去。
穆尔楦进去时,轻轻的推开了内殿的门,声音很轻,似乎是没有吵到祈桢,见他低着头,冥思苦想,显得如此之疲惫。而这一幕,仿佛宛宁宫初见的那一晚,他同样,坐在那负了千斤重的位置上,一脸的疲惫。
也许是因为开门那会儿有风进了来,惊动了他祈桢,这才抽出他百般神魂的眼神抬起来朝前看去,看到的,竟是穆尔楦的身影。他以为,这只是幻觉罢了,可这幻觉,却是那么的清晰映在眼前。
那女子,百般娇媚,美的不像一般人,或许就像季子显说的,她就是一朵碧炎花,花中的帝女,带满了刺。
她望着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看着她,却是那么的游离,一心以为,这是幻觉罢了。
直到穆尔楦无言的行了礼,他才知道,这是真的。
猛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望着她,由心的喜了,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连穆尔楦走到了他面前都不知道。他就像个痴情的男儿,就这样的一直看着,生怕穆尔楦落下。
穆尔楦仿佛是故意不去注视那个目光紧紧看着的男子,她捻手拿起了那桌上的墨锭慢慢的磨起了墨,并说:“这砚台里的墨要经常的碾磨,否则,可就容易干了。”她轻轻细语,听得她一身的暖。
祈桢只说:“你怎么来了?”
穆尔楦多次问自己,这个男人,那是选秀当天那个连头也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的皇帝吗?究竟是什么,竟会让他对自己如此温柔。
穆尔楦回答道:“臣妾听说皇上近日为了国事都忘了进食了,臣妾担心,就来看看。”
这一说,喜了他祈桢皇帝,一把就将穆尔楦正在碾墨的双手紧紧的我在了手里,他惊道:“你在担心朕?”祈桢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高兴。
她穆尔楦,只是认为……这是身为皇上的女人该做的。她用力的将自己的手从祈桢的手里抽了出来,而祈桢,手里只有空气,好像那一瞬间,又伤了他。
她说:“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因为国事而累坏了身体,大临得一明君,乃是百年修来的福。”
明君,若是明君,又岂会因为胡邑与大厥之事,而如此之久都无法两全其美。
祈桢皇帝哀叹一声,坐了下来,附言道:“朕岂是明君,连自己国家的安危都解决不了。”
看着祈桢皇帝一脸的自责,穆尔楦终是忍不住的想帮帮他,说:“皇上不妨与臣妾说一说,看臣妾,能否帮到皇上。”
祈桢突然想起,这女子,可不简单啊!那完全之策就已经帮他解了之前的燃眉之急,这个女子的聪慧,他祈桢岂可不记得呢?他立刻拿起了两本折子,一本,是丞相姜柄的,另一本,是相王仲颐的。这两本折子,道的是不同,所说之言,也是不同的。
穆尔楦拿过那两本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那神情,像极了一个女帝皇。
当初,祈桢梦到穆尔楦的帝女之像而被惊醒,那一夜,他再也无法入眠,那帝女之像,深深映在脑海之中。
穆尔楦仔细的看完了,合上了两本折子,想了好一会。
祈桢问她:“如何?”
穆尔楦不语,慢慢的走了起来,百般思量,就像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存在了,只有她一人。或许若他真是男儿, 这天下,迟早会是她穆尔楦的。
他祈桢看着她的背影,不做打扰了,这女子,定有“万全之策”。
穆尔楦眉头紧锁,心想:胡邑大厥两国,一国在和,一国在战,论其好,自然是与胡邑结盟,可若长此下去,如同相王所说,大临必亡。左右虎豹相合,上下存亡犹难,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难局。为今之计,只有兵走险招,方有还生。
穆尔楦止了步,回过身,竟良策而笑了,问:“皇上可知大临曾有一位晏将军?”
祈桢想了想,说:“你说的,可是大临百年间的一位驻守桓州一带的襄骑军先锋晏子奎将军?”
“正是?”
“这事与他何干?”祈桢不解的问道。
穆尔楦上前两步,缓缓道来:“大临百年间,与大厥曾在塘玉关一战,那场战役,持续了两年,最终一战,大厥损失兵卒将领整整五十万,只得原路返回,撤回大厥,那场仗,正是晏子奎将军为大临打的第一场胜仗,那皇上您知不知道,当时的徽祌皇帝是下了一道什么样的旨,让我们大临赢了这第一场仗?”
祈桢百般不解,按理说,那时的自己都还未出生呢!虽然如今是大临的皇帝,但那毕竟是大临百年间的事情,如今朝中也无人提起。
见他不明,穆尔楦拿着那两本折子,对他说:“就像这两本奏折,皇上若是先看了相王的折子,自然,就会为大临与大厥的战役而担忧,但若是先看了丞相的折子,自然就会为大临的存亡而担忧,这两者,究竟哪个重?哪个轻?”她继续说:“徽祌皇帝当年就是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问自己,若是真的与大厥开战,大临未必会胜,但若是不开战,那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何为轻?何为重?于是徽祌皇帝下了一道或许会亡国的圣旨,最终,他晏将军赢了大临第一场胜仗。”
那大临第一场胜仗,就是历史上称作“奎旗子”的晏子奎赢回来的。
她说:“究竟大临面临如何的局面,在于主将下得旨,而那主将,就是皇上您。”
她说:“而成败,在于领军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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