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望非常有信心,尽管都是从三龙地区普通人家中招募的新兵,但他有信心将他们训练成铁军,加上装备方面的优势,与孔礼的临化保安旅一旦有冲突,可以完全碾压对手。
原属于孔礼的、驻扎在龙兴的白英那个不满编连队,也被省府划给周北望了。
因此,现在的龙兴如果没有周北望的点头,孔礼想把军队开进来是完全没可能的。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苏白这一次并没有对周北望的唠叨产生厌烦情绪,一直让他唠叨到午饭时间,才见缝插针地给他发过一份电报去,让他关照孔府。
周北望也问了苏白还回不回龙兴,什么时候回去,苏白没法回答。
吃午饭的时候,圣玛丽救护队几乎所有队员都集中到了后栋的走廊门外,康医生已经将转移的事告诉了大伙,但他们一致反对。
不是反对转移,而是反对转移到华界那两所学校去。
他们认为,战地救护队就应该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他们在加入救护队那一刻起,就已经将生死看淡,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而华界这两个地方离战场太远,他们一致认为,就算转移,也要转移到现在战事最激烈的北线去。
今天开始,日军动用了30艘军舰对我猛轰,兵分三路夹攻宝山。
“宝山危急!”苗医生挥着一张报纸,学着报纸上的口吻,义愤填膺、激情澎湃。
后面的医护人员跟着他一起喊:“驰援宝山,和将士们一起与宝山共存亡!”
苏白突然间没辙了。
她不能给这高昂的爱国热情泼凉水,又不能向大伙解释保住盘尼西林比起我们去牺牲的意义更重大。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此时的他们热血战胜了理性。
看来,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再想办法带着自己的亲信脱离圣玛丽了,至于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已经无所谓,临阵退缩也好,逃兵也罢,时间会证明一切。
杜医生又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昨天他把李老师送到第五救护队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宪兵团的阳营长,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宪兵一团,在新成立的战时宪兵大队当大队长。
据阳营长说,新成立的战时宪兵大队由原宪兵三营的部分官兵、警察局、保安队伍抽调人员组成,还有不少市民组成的志愿队。
圣玛丽救护队再次遭受袭击的事让上面大为光火,严令宪兵大队和军统限期肃清后方的特务和汉奸,一旦发现,就地正法。
“同学们!”杜医生扯着嗓子喊:“政府和军方心中是有我们的,现在战线吃紧,人手不足,之前有些纰漏我们应该理解,对不对?”
大家齐声呼应,苏白从眼前的场景中感受到了学生运动的味道,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将拳头举起放下,再举起……
他们本来就是学生嘛。
但苏白已经意识到,从现在起,自己在她们面前的威信要大打折扣了。
“好吧,既然大家不同意,那咱们再议。”苏白想行个缓兵之计,日后再说。
没想到局势的变化立刻让苏白下不来台了。
苗医生跳将出来,代表大伙做出了决定,不搬,圣玛丽救护队就是要像颗钉子般,死死钉在前线。
真正让苏白寒心的是杜医生和苗医生下面说的话,他们对苏白说,他们懂得盘尼西林对战争的重要性,也知道苏白付出了这么大的危险和努力的初衷。
商人,无利不起早,这一点他们能理解。
但值此国家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作为一个中国人,他们希望苏白能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放你妈的屁!”许天意忍不住了,把枪掏了出来:“你们这些毛头二愣子懂个屁,看看其它救护队吃的什么伙食,咱们又是什么伙食,这都是蓝小姐自掏腰包补贴你们的!蓝小姐到圣玛丽才多长时间啊,10根金条贴出来了,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饭可无肉,人不可无骨!”一位胖胖的女护士站出来说。
“放你妈勒个拐弯扭丝屁!”许天意自是说不过这些学生的,只好骂街了。
没想到事情还没结束,学生们开始数落苏白带着保镖进圣玛丽救护队的事情了。
最多的时候,苏白连男带女的保镖加起来有六名。
这哪是来支援抗战的,明明是来推销盘尼西林的。
“好吧,”苏白拦住还要发火的许天意:“既然你们这么认为,我离开圣玛丽救护队,好吗?”
“离开可以,但药必须留下!”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呢?”许天意朝天开了一枪,把另一支枪也掏了出来:“老子双枪40发子弹,你们才20多人,谁敢抢药,子弹管饱!”
这一震慑还真起了点作用,几个刚才喊得凶的学生不由地往后退了退。
苏白终于能说话了,不管大伙怎么看她都没关系,但这里的药是要提供给所有救护队使用的,圣玛丽救护队这个规模也用不了这么多,因此,她决定将所有药品全部拉到第五救护队去。
作为此次上海医学院几十支救护队的总负责人,由张副院长分配药品更合适,也更合理。
苏白这么一说,大伙立刻不吵吵了,只有一两个小声说就算送到第五救护队,也得由他们负责押送。
如果这场冲突的一开始苏白还有些寒心外,此时更多的是无奈。
看着这些面带稚嫩、兴奋大于理智的学生们,可气又心疼。
“我会马上联系张副院长来接手药品,办完移交后,我会离开圣玛丽,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苏白说着给大伙鞠了一个躬,当她抬起头时,大伙看到了在阳光的作用下,脸上的点点泪光。
“蓝小姐,你不要走了,我们相信你。”一位女生说着哭了起来,紧接着,另外几位女护士也加入了,要求苏白留下来。
这就够了,苏白泪如雨下的同时,脑子并没有冲动,她知道,圣玛丽救护队已经再也不适合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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