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未歇,夜色晕染了天际,孤月旁乌云滚动。
楚王府响起一阵刺耳的刀剑声。
冷言带着一队侍卫,正与一个黑衣女子交手,雨下越大,地面被踩踏荡起一圈比一圈大的涟漪。
霍元卿在廊下暗中观察已久,心里笃定是谁,刚确认到自己猜的没错,是她偷走了令牌。
眼见冷言不得手,黑衣女子即将跳跃而去,霍元卿脚下像踏了风火轮,顷刻间飞身上前,随之一掌击去。
黑衣女子背后中一掌,他如闪电般出现于屋顶上,目似阎罗,顿时掐住她脖子,将其带下来。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动作,更妄想安然无恙离开楚王府,简直是痴心妄想。
黑衣女子拼命挣扎,怕自己露馅儿,死死捂着脸上那块黑绸缎。
冷言一向冷静的面目,此刻眉心轻皱也令人无法察觉。
霍元卿将她无情甩至地,随后抽出丝帕擦了擦手,一块黄金色令牌霍然从她身上掉落,咣当一声。
黑衣女子呕出一口鲜血,下意识急速转身要去抓令牌。
霍元卿目中寒气直逼,比她快一步将令牌夺过,凝视道,“敢盗取本王的令牌,你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一劫!”
旁边侍卫当即扯下她裹着脸的黑布。
当见到女子面目时,众人一惊不敢置信,这不是他们楚王府的丫鬟春娇姑娘吗?平时柔柔弱弱,怎会做起这种勾当。
春娇撑住一口气,纵然被震碎五脏六腑,她也不会忘记主人予自己的命令,抓剑起身朝霍元卿刺回,反之横竖皆是死。
千钧一发之际,冷言率先出剑穿过她小腹,则躲开了她要害,而其他人瞠目结舌,因他们都知冷言会出手。
此刻霍元卿陡然握住他的剑,旋即拔出,嫣红直喷,顺势往她喉处一抹,速度为快而又准。
冷言眸光微怔住,脖子被抹那一刹,好似停在那一刻反复回放,鲜血渲染了他墨衣。
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珠子,眼睁睁凝视着春娇缓缓倒下溅起水花,混合着水弹指间成一滩血泊。
春娇满眼柔和锁住他,已然没了气息。
而这一幕,正巧被刚来不久、站在不远处檐下望着的沈清禾,见他的剑法极快,看来他恢复得很好。
不过春娇为何偷走他的令牌,但往深处一想,就知道极有可能是宫中塞进的细作,相当一个定时炸药。
所以元卿痛下杀手是有理的,否然,他不可能杀一个无辜女子。
“尸体拖去埋了,马上将这里清理干净!”霍元卿将剑丢给冷言,吩咐他将尸体埋掉,免得宫中人突然造访起疑心。
还有便是,怕心爱女子回来而无法解释。
冷言差些没接住沾满赤红的剑,他经历过沙场生死,还是能忍住接住,只是有股不明来意的情愫,涌上他的脑袋。
不敢直视地上的春娇,他侧着头,指挥旁人擦洗地上的血,随后让人用席卷起尸体将她带走处理。
霍元卿立在雨中站了许久,衣服粘住肌肤,雨水顺着他下颚流淌坠落,手里握黄金令牌,抬头仰视,似乎在得到一个确认。
视线猝不及防被一把天青色油伞遮住头顶,耳边传来熟悉、及思念至极的女子训斥声,“身体不想要了,我不在你身边,就可以随意践踏吗?”
霍元卿的心如扎针,骤然回首,见心心念念女子立在自己身后,欢喜又诧异道:“清禾!我……你怎么回来了!”
坏了,她不会是看见他杀人吧?
沈清禾唇角弯起,“还不上,待会着凉了,有什么事儿擦干身子再说。”
沈清禾见他依然干杵着发愣,抬手擦掉他脸上血迹,“我说过,不管是非对错,我仍然会先站你这边,一个叛主之人,换我亦会如此。”
雨渐小,沈清禾拉他进凌云轩,找来干衣服,替他擦着头发,脱下湿漉漉的外袍。
霍元卿直愣愣盯着她看,小手触碰他,隔着布料传来炙热的温度,心中暗想:“此生有心爱女子理解,也不枉白来,只要我有一息,当护之周全,不让其受任何伤害。”
待余下乳白色里衣贴紧着白肌时。
沈清禾晃了晃头,抬眼看他,脸色依旧如抹了层口脂,无一不显露着羞涩,虽已是他的女人,可是她捅不破那张纸,“你……你自己换!我去给你熬些姜汤来!”
话刚落,不予对方反应,她便速转出去。
霍元卿思绪贸然被打断,回眸见她匆匆逃走的身影,才不由地勾出笑意。
半盏茶后。
沈清禾穿过通幽走廊,端着姜汤出来时,便碰见冷言从她身边失神般经过,换作往日会跟打招呼的,“冷言?你怎么了!”
看着冷言的身影继续慢走,她心知肚明而不明言,冷言定是有些喜欢春娇的,否则怎会为此伤感。
未触情史,断然不知心中之意。
“冷言?”沈清禾再次放高嗓音叫唤,几步上前拍他,冷言这才惊醒回神,即刻拱手,“沈姑娘!”停顿,忽地想到,“云阳公主,有何吩咐?”
“你怎心不在焉的!”沈清禾佯装满头疑惑,看他无心分神,表面却还是冰山模样,故意挑开话题,“白雪和无邪回来了吗?”
“没有。”冷言回应得及时,不作任何思虑。
沈清禾闻言白雪没回,她们走散了,以为白雪会回王府等她,思绪半晌,“看你也湿了,回去换一身衣,今夜你就不必看岗了,好好歇息!”
见他脸上毫无动衷,拍一拍他宽肩摇着头,“看开点,人之一生所遇之人,许是前世在佛前苦苦哀求、才求得今生如芝麻豆小的缘分。你们有过一面之缘,相遇,相识,爱慕过便已经够了,这叫……有情缘浅!”
她望向外头的雨雾绵绵,墨云流动,“每个人自有她的难处,一旦完成使命,便会从你身边离去,万物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不过分时辰而已。”回头看,却见冷言一本正经注视着她,“有些东西拥有过即可,结果如何不必去纠结,错或对,由始至终,没有真正的答案。人亦如此,要朝前看,错过便错过了,把握当下才是。”
有那么一瞬,她无意瞧见冷言红了眼眶,却一直隐忍压抑着情绪。
许是他自己也不知情,已对那个姑娘心动过,只是当明白心意回首之时,那人却从你身边悄然离去。
冷言低垂着脑袋再次拱手,却没有话语。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箭步而来,但见到沈清禾略显惊讶,呼吸不均拱手,“云阳公主!”
沈清禾淡定从容问,“所谓何事这么慌张?”
那侍卫忙不迭应,“陈公公带着人来传话,说是太后点名要沈姑娘进宫觐见!这……即将要和王爷成亲,说想见一见您,叙叙话。”
“见我!叙话?”沈清禾拧紧眉梢,明显有些不屑地撩起唇角,恐怕没这么简单,作为元卿的继母,她们迟早会见面,现在也不是不可。
既然来事她也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冷言!照顾好王爷,让他无需担心我,我会回来的。”沈清禾把手里的姜汤递给冷言,快步而去。
那侍卫跟随她一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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