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宴会之上,似琳琅这般女子多半是没有人敢与之说话的,尽管她在随手便毒死了两人之后便显得分外乖巧,也没有人敢上前来与这修罗讨论一下人生哲学。
所以,待得宴会将尽之时,琳琅便有一种黑暗的统治将要过去,伟大的光明即将来临的感觉。冷某人兴致勃勃的听着高位之上那个少年帝王吧啦吧啦作着类似于总结陈词的话语,时不时在心里默默夸两句这个少年是个有文化的少年。
最后,琳琅看着高位之上赵捘薄唇开合,解放了全人类:“今日宴毕,众爱卿自可散去了。”
琳琅激动的热泪盈眶,却又不敢自己贸然乱走,只好一副淑女模样,恶狠狠的看着磨磨唧唧的萧玄,心里直骂娘。
三三两两的人相继离去,厅里很快便只剩下还在寒暄道别的几个大臣。
琳琅坐在末位之上,眼巴巴的看着那个坐在自己位上不动如山的萧某人,只觉内心是崩溃的,宴会都完了,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睡觉么?
而且,可怜自己的膝盖,还不知到底如何了呢?那厮就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
看着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萧玄,琳琅在心里默默一哼:罢了罢了,不知那混账还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等他了,难不成不跟他一起,还能出不了这破皇宫么?
冷某人的小暴脾气一上来,说走便走。亏得膝盖处受了伤,琳琅终于才淑女了一把,扶着司舞的手站起来,睨了萧玄一眼,便头也不回的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去。
她没有看见,身后一袭红衣的萧玄看着她微微怪异的走路方式,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还有那站在台阶之上正准备离开的赵捘,看着她的背影时嘴角扬起的轻笑。
琳琅刚出了门还未走出三步,便见一个一身淡粉色宫装十四五岁的女子气冲冲进了门去,身后一溜跟着六个小宫女,跟着脚下生风的女子,一脸担心却又不敢说话。
微微摇摇头,琳琅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心道:怕又是哪个妃子来找皇帝小儿来闹来了,反正与自己无关,便也就不凑热闹了。
正待离开,却见一身女扮男装的司琴垂头丧气的跟在几人后面,水绿色长袍微微有些散乱,簪起来的乌发也也垂下来几根,颇有些落魄书生的模样。
琳琅一呆,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见司琴头也未抬,自然也没看见站在旁边的自家主子和姐姐,就这么愣愣的跟在几人身后进了方才的宴厅。
嘴角抽了抽,琳琅转头看看司舞,一脸呆愣道:“司舞,你说司琴怎么了,莫不是非礼那小姑娘未遂,结果人家现在要告御状了?”
闻得自家主子乱七八糟的话,司舞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担心的往里瞧了瞧:“不知啊,那丫头别是又闯了什么祸才好。”
轻轻一叹,琳琅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们也进去看看吧,你说司琴怎么就那么能闹腾呢?”
刚进得宴厅的大门,便听那粉色宫装的少女已经跑到台阶之上抱住了赵捘的手臂:“皇帝哥哥,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为我做主。”
琳琅默默看着跪在厅中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司琴,只觉十分心累,她进来的晚了一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看司琴那模样,也是问不了什么的。
首位之上的赵捘沉吟半晌,看着去而复返的琳琅眸子微微闪了闪,转而问向跪在厅中的司琴:“你是何人,为何不曾见过你?”
司琴呆呆抬起头来:“回陛下,小民乃是……”
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便转头在厅里逡巡,看到站在大厅门口往里不远的琳琅是,司琴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兴奋,全然不顾琳琅龇牙咧嘴给她的暗示。
修长的手指指向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琳琅,司琴兴奋道:“小民是她的随从!”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琳琅此时恨不得把司琴那傻逼打成真的傻逼,自己那么给她使眼色啊,让她说她是萧玄的随从啊,偏偏司琴那缺心眼儿的就把自己兜出来了。
今天自己在这厅里犯的事赵捘那厮正是找不到机会收拾自己呢,这下好啦,有理由了……
若不是赵捘那厮站在高位之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琳琅发誓,她肯定已经遁走了。
嘿嘿傻笑两声,冷某人跛着脚走到司琴身边跪下:“陛下,嘿嘿,那什么,发生了啥事儿啊?”
赵捘双眸含着淡淡的笑意,暖意袭人,说出的话却让琳琅体会不到丝毫暖意:“你这个小仆从啊,非礼公主未遂,如今朕的妹妹前来告御状了。”
琳琅一愣,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乌鸦嘴,乱说话,说啥成啥。
转头恶狠狠的瞪向司琴:“你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司琴瘪了瘪嘴,委委屈屈道:“我是冤枉的,我啥都没干。”
嘴角抽了抽,琳琅仰头去看赵捘,腆着脸笑道:“陛下,这其间是否有什么误会?这个……”
谁知赵捘却是转过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拍了拍那少女的手:“莹莹,你想怎么罚那人,直接砍了如何?”
琳琅一呆,这是要玩真的么,砍了?
司琴也是一脸呆愣的抬头望向高位之上那个娇俏的粉衣女子,瞪圆的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要被砍了?
司舞更是一惊,腰一弯便要磕头求情了,唯有站在下首的萧玄,微微抿了抿唇不言不语。
琳琅司舞司琴几人都被惊了一跳,却听那粉衣少女犹犹豫豫开口道:“砍头啊……”
看了看跪在下边一身水绿长袍的男子,那公主微微红了脸,慌忙道:“不用不用,随便打一顿再关几天就好了。”
琳琅嘴角一抽,打一顿,再关几天,这倒是可以,就是可怜了司琴,要受点苦了。
还未等琳琅脑补完司琴被打的惨状,便听赵捘那厮温淡却不减威严的声音响起来:“那就依莹莹所言。”
语毕,明黄的袖袍一挥,喝道:“来人,将冷琳琅拉出去杖责十五,关入大牢。”
利落的声音落下,琳琅还暗自点了点头:嗯,还好,只是十五杖,司琴皮糙肉厚,应当受得住。
随即又察觉出不对,赵捘他说打谁?冷琳琅,那不就是自己……?
几个御前侍卫噌的一下冒出来,拉了琳琅就要出去,司舞一呆,砰砰磕起了头:“陛下,民女愿代冷琳琅受过,陛下……”
赵捘却是没理司舞,只站在台阶之上笑的开心:“仆从犯过,自是主子的问题,冷琳琅,你有异议么?”
心里暗骂一句赵捘王八蛋,却也无可奈何,若她敢有异议,司琴的脑袋八成就真的保不住了,哎,谁叫她是个善良的主子呢。
看着琳琅被两个侍卫架出去了,司琴才呆呆的反应过来,喃喃道:“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司舞嘴角一抽,也算是看明白了,赵捘这是在为自己今天失了面子的事找茬呢,即使没有司琴这个事,后面还不知道会出现其它什么事来整治自家主子。
在帝王面前堂而皇之的毒死了两个女婢,还几次三番顶撞皇上,这样的事情,不掉脑袋约摸着都已经是这皇上仁慈了。
站在台阶之上的赵捘心满意足的听着琳琅在殿外嗷着嗓子嚎了十五声,尔后满脸笑意的回了自己寝宫。
夕阳将落,赵捘看着满天华彩映衬着火红的落日,突然就想起那个一袭红衣轻似水的女子,她便就如同这满天的华彩一样耀眼夺目,会任性,却终究还是惹人心疼的懂事。
琳琅被下了狱,司舞司琴二人免了此灾,自是先回了萧府。
说起来,这是琳琅第二次入狱了,第一次,是因为当街行马,被下了狱,受了好些罪,这次,却是让皇上亲口下了令,扔进了牢里。
琳琅想,自己肯定和这帝京八字犯冲,所以才这般可怜。
好在萧玄还算有良心,着了听风前来随她一起前来,听风先是嘱咐监狱头子好好照顾她,又来安抚琳琅,让她安心住几日。
琳琅感动的热泪盈眶,誓要对萧玄以身相许,听风嘴角一抽,表示会把话带给自家主子,随即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这里的牢房跟她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满地的枯草,还有肥硕的大老鼠飞快的窜过去,琳琅想,这牢里的伙食肯定是极好的。
左右无事,找了块草厚一点的地方坐下去,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处,那里已经肿了起来,轻轻一按,便是钻心的疼。
龇牙咧嘴的按了一番,却因没有相应的药物,便只能随它痛着了,撕烂了自己宽大的云袖,结结实实将两个腿捆了一圈,方才安心靠在墙上,兀自出了神。
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墨云宗之时,小师父曾教过自己如何编织草蜢,心下一动,捡起一根干草来,慢慢的编了起来。
眼前一点点浮现出自己一身雪白衣衫的小师父坐在修亭之中抚琴给自己听的模样,温雅柔和,淡漠雅致。
半晌,女子的面前放了整整齐齐三只精致小巧的草蜢,素白的手指缓缓划过几只草蜢,尔后靠在墙上,闭眸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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