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来之前,我怀疑过,你会不会是虞轲安排算计我的。”陶庭相在舒慧的沉默中开口。
舒慧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
“因为我想,单是离职,至于你对虞轲这么大怨气吗?我还以为这只是借口。”陶庭相开口说道。
舒慧冷哼一声,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
“她欠了你很多钱?”陶庭相说道,“你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追回吧,没必要玩实锤爆料这一出。”
“不只是钱,”舒慧轻声开口,“我的一生,都被她毁了。”
陶庭相做侧耳倾听状,表示愿意理解她的苦难。
“我也是大学生,我们家第一代大学生,也曾在校期间拿奖,工作取得成就,一直到我遇见虞轲之前,我本也是前途光明……”舒慧声音哽咽起来。
施嘉敏不想听作恶者的反思,有要出声的意思,王朝在一旁比了个“嘘”的手势。
舒慧提到虞轲,这背后有大瓜呀,能凭此打压下虞轲的气焰多好。
故事是以第一视角描绘的,人总会不自觉地美化自己在故事中的存在,陶庭相听着,没全信,大概知晓了那些年的情况。
舒慧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考出了村庄,来到了大城市,开拓眼界的同时也见证了世道的不公,她被奢侈的生活和名牌包包迷了眼,开始沉溺其中。
舒慧还算觉醒比较早的,花光了口袋里的钱时,自觉停止了,但满心的欲望无处发泄,她还是渴望更高层次的生活。
她认识了虞轲,一个在社交媒体上光鲜亮丽的人。
虞轲也回应了舒慧,因为舒慧长得还算漂亮。
“女孩子,读书学习不如嫁的好,嫁个有钱人,直接实现阶级跃迁,那是你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呀。”虞轲这样说道。
舒慧信了,并痴迷其中。
原本成绩优异的她以惨淡的成绩结束了学业,走上社会成了个奢侈品销售,在同行姐妹的建议下整容并包装自己,作为一个“幸运儿”,成功攀上富豪。
“这不是我的错,是她们总拿那些东西诱惑我,是那些男人向我伸出了手,是虞轲给我展现了一个我靠努力高攀不起的存在,结婚之后我后悔了,但没有退路了。”舒慧终于留下了眼泪。
施嘉敏同情不起来,动了一下嘴唇,像是在说“活该”。
陶庭相给她递了张纸巾,当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结婚之后,我才发现贵妇人的生活没我想的那么好,老公是个不务正业的,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时刻担心着她会出轨,出轨像你这样的人!”舒慧指向了施嘉敏。
施嘉敏本就不喜她,闻言更是冷漠:“你还怪上我了?平白被搅合了工作,我还气愤呢。”
舒慧有些脸红,又抽泣一下:“也不止针对你,我老公身边的很多女人,那段时间我像是疯了似的,总觉得全天下都要跟我抢男人,我之前的闺蜜时不时给我发我老公在娱乐场所的照片,我真的要疯了。”
“那是来自女人的嫉妒。”陶庭相安慰她道,“你曾经的闺蜜,只是看你嫁人上岸了,她们却没上岸,心里难受嫉妒而已。”
“可是我真的要疯了,疯到现在,终于不得不离婚了。”舒慧说道。
“也算好事儿。”施嘉敏补了一句。
“我老公身边的女人不少,你知道我为什么只针对你吗?”舒慧忽然抬头,看着施嘉敏。
“我应该是其中最无辜的吧,你老公给我我都不要。”施嘉敏没好气地说道。
“因为我曾经就想进《金融一线报》,”舒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以前,就觉得正经财经杂志的记者特别帅气,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想像你一样,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拒绝工作的底气。”
满腔怒意对人,猝不及防地被舔了手心,施嘉敏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曾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财经记者,成为像你那样的人,可我却走上了岔路,不得不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我看到你的瞬间我就讨厌你,我觉得你怎么可以这样耀眼,可以凭实力拥有体面的工作。”舒慧说道。
施嘉敏把头转开了。
“见到你的瞬间,我就在想,如果我没有选择奢侈品销售的工作,没有选择寻求婚姻促成阶级跃升,而是一心一意地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我会不会在五年之后称为你这样的人,我幻想过,我真的幻想过。”舒慧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施嘉敏扯了下嘴角,却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了。
“但我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回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就像鬼使神差一样找你的茬,我想给你添堵,以平衡我不那么富裕的内心——我的错。”舒慧倾诉着。
施嘉敏依旧没说话,事实上,作为记者,对外采访时遇上什么麻烦事不稀奇,老总的采访态度一直是配合,舒慧的作妖影响不了太大,要不是那时候她正好不想升职,是不会拒绝那次采访的。
无论什么理由,她还是拒绝了。
施嘉敏的拒绝,在舒慧的心里,像是某种更傲慢的炫耀。
——你需要对你的老公言听计从,在婚姻中卑躬屈膝,但我可以随时拒绝他的采访,他还说不出怨言,你不如我。
“这是两个不同的场景呀。”陶庭相不由得说道。
采访记者怎么可能跟妻子一样?
“是啊,很简单的道理,但之前我怎么也想不通。”舒慧苦笑了一下。
那时的舒慧,心里存不下这些理智,她嫉妒得快疯了。
她嫉妒施嘉敏,嫉妒她拥有工作和选择人生的权力,也是在为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路而后悔。
“你哪怕真拼事业,也未必比得上嘉敏姐,”王朝在一旁凉飕飕地补刀,“我从业这么多年,基本没见过比嘉敏姐更优秀的记者——当然,陶老板更上一层楼。”
“我能理解。”陶庭相张了张嘴。
舒慧哭得更大声了。
她美化了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道路,那条道路的三十岁指向施嘉敏,施嘉敏好像比她强那么多,她不甘心!
这些心情未必跟施嘉敏有多大关系,可她就那么正好地,出现在舒慧的怨恨中。
她为什么那么光彩夺目,那么事业有成,自己却要忍受婚姻的痛苦,无法自拔。
舒慧不甘心!
一切的怨言被压在另一个无辜者的身上,嫉妒啃噬着人心。
或许,其中还混杂着后悔。
“多少次在婚姻中受挫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到你,想到没有嫁人的生活,想到没有遇见虞轲的生活,总之,总之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你能过得比我好,凭什么、凭什么!”舒慧大喊出来了。
没有人应声,几人略带悲悯地看着她。
施嘉敏这瞬间也讨厌不起来她了,因为不值得。
有那闲心,不如去准备下个周的稿子,舒慧的行为幼稚得像个笑话。
所以舒慧在那之后经常炮轰施嘉敏的聊天框,对她的离职阴阳怪气,她迫切地想看着施嘉敏倒霉,来证明自己嫁人这条路走得对。
施嘉敏只能说:“你可真是闲的。”
舒慧感情上怨恨施嘉敏,理智上却也能知道这事情与她无关,这只令她更加纠结痛苦,却又不得不囿于现状。
“理智上,我知道我该怨恨虞轲,是她把我拉到这沟里的,是她让我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我恨她,是她毁了我!”舒慧说道。
陶庭相没说什么,但她知道,舒慧到如今这一步,定然是她自己的原因占了大多数,虞轲再怎么样不可能拿着刀抵她脖子上让她嫁人,一切都是自己选的路。
当然,这话陶庭相不会说出来,她还指望着舒慧对虞轲的怨言,能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尖刀。
“你想吃点什么吗?”陶庭相转头对王朝开口,“你看酸奶燕麦、蔬菜沙拉什么的,给舒女士弄点,感觉她应该有时间没吃饭了。”
“两天了,”舒慧抹了一把眼泪,“从知道我老公回去就要跟我离婚开始,我两天没吃东西了,我……”
“好歹吃一点吧,身体是自己的。”陶庭相说道。
“巧克力,汉堡,披萨,”舒慧说道,“我再也不想为了保持身材而吃菜叶子了,反正他已经要跟我离婚了,我要吃个够。”
陶庭相示意王朝去买,王朝去了。
让个“吃”一打断,谈话的氛围一松,舒慧的眼泪停了停。
“我很感谢你交给我的证据,不管因为什么。”陶庭相开口,把话题带了回去。
“哦,是,很好很好,”舒慧迷糊着应声道,“我知道我对施记者确实是迁怒了,这个,算作补偿吧。”
施嘉敏一直没把舒慧的言论放在心上,看着她拿出的证据能切实帮到小陶,勉强原谅舒慧了。
“那有关虞轲,你还了解更多吗?”陶庭相问道。
汉堡披萨可乐给舒慧带过来了,以及两份草莓布丁,给到陶庭相和施嘉敏的。
聊天,确实是边吃边聊比较有氛围。
王朝懂人际关系的相处,又给施嘉敏找了个椅子,让三个女孩围坐在一起,自己退出了图书馆。
气氛轻松了很多,施嘉敏都不由得忽视了录音录像的存在。
“小陶记者,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舒慧说道。
陶庭相思考了一下:“游轮之旅之前,我没跟虞轲扯上过太大干系吧。”
“我认识江景玲。”舒慧给了她一点提示。
“骆碧珊发我网暴视频的那一次?”陶庭相有了印象。
“对,很聪明,就是那一次,说‘【娱记小陶】性格张扬,逼柜姐下跪’,隔着玻璃,拍得没那么清晰,但我认出那个下跪的人是江景玲了,她,还不如我,那么大年纪了还没上岸嫁人。”舒慧说道。
即使很反感当下的生活,提起别人的时候,依然对自己的“上岸嫁人”表现出了优越感,觉得没嫁出去的江景玲是失败者。
这点优越感,撑着舒慧最后的体面。
“那样的手法,我一看就是虞轲的手笔,网红竞争百花齐放的时候,她借此手段,不知搞死了多少同行,江景玲被虞轲洗脑得很深,都快把虞轲神化了,她一出现,我就知道这事情没跑。”舒慧说道。
原来那么早,骆碧珊就和虞轲搭上线了吗?
“然后呢?”陶庭相追问。
“然后?我就不自觉地关注你了,扒了你之前的直播视频,注意到前些年在《金融一线报》离职的施嘉敏竟然在你的团队中,就,更多关注了一些。”舒慧说道。
陶庭相点头,舒慧从那时起关注自己,到现在也算老粉了。
吃东西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人的身体感到满足的时候,情绪上也会舒适很多。
陶庭相翻看着证据,夏莉佳在舒慧手中购买奢侈品,林林总总的借贷是十七万多,光利息每个月就得两千多,还上本金,遥遥无期。
“所以,虞轲是欠了你十七万?”陶庭相看着这些数字。
“不止,至少得五十多万。”舒慧说道。
“啊?”陶庭相一惊。
“她想裁了我,不是在这件事之后才想的,感觉她早就不想要我了,这些年她的生意大幅度收拢,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江景玲都被裁了,我也不意外。”舒慧说道。
“那也不能欠这么多吧。”陶庭相不禁说道。
“私人借贷,加一些不合理的手续费,法律判不回来的,我这也算是黑吃黑的报应,得拿自己的钱去填补。”舒慧说道。
施嘉敏安静吃东西,没再说“报应”一类的话。
“对于虞轲来说,我们这样的人,在她眼里就分为两类,上岸的和没上岸的,坑我的钱,坑江景玲的命,等都没用了再一脚踹开,像踹垃圾一样。”舒慧说道。
“很感谢你跟我说这些。”陶庭相说道。
“也很感谢你听我说这些。”舒慧应了。
“你既然已经把这些证据交给了我,想不想直接干票大的,”陶庭相终于说出了她的真正目的,“想不想直接把虞轲拉下来?”
舒慧迟疑一下:“那很难,虞轲已不仅是个女主播,背后还牵连着庞大的资本,她要是出什么事,不知多少人要倒霉呢,那不是丑闻能掀下去的人。”
“如果说,我想呢?”陶庭相说道。
舒慧依然摇头:“这不太可能,我,我都不知该如何做。”
“如果我能做到,你愿意帮我吗?”陶庭相问道。
舒慧抬头,与陶庭相对视,她看到她是认真的。
“我当然愿意,”舒慧不由得说道,“我很想很想,把虞轲拉下马,凭什么那样虚伪可笑的人仍能站在高处,那真是太荒唐了!”
“说得好!就该这么想。”陶庭相说道,“要攻击对方,就别像小猫伸爪子那样怯懦,不疼不痒的,上就要给他们来个狠的,直接和对方撕到头破血流!”
“你要做什么,我全力配合。”舒慧声音坚定道。
“好,姐妹,我信你!”陶庭相说道。
舒慧感到一阵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知道自己将要离婚后天塌了的崩溃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这份材料很重要,选准时机发出去也很重要,这还急不得。”陶庭相说道。
“小陶,你看现在的新闻,”施嘉敏忽然出声,“真是全靠对手犯蠢,这一轮,虞轲先倒大霉了。”
只见手机界面上明晃晃地显示着“郁影后出面回应游轮礼服事件,称‘相似的衣服版型不涉及侵权’,各大品牌无法证明衣服是其家所出,请求撤回诉讼”。
“事情爆料出来了?”陶庭相一喜,“这事情能爆料出来,大概率就是有定论了,干得漂亮!”
而这几天拼命宣传奢侈品品牌营销的虞轲,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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