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扶灵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
还好,没掉。
张扶灵站起身拿起地上的包,脸上带笑:“不好意思,不了解,麻烦让一下。”
但是老板眼见着生意上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立刻追了上来,拽住了张扶灵的背包带。
“美女,了解一下嘛,我们的路线都是亲自一点一点跑出来的,价格便宜,旅行体验轻松,只要七天就能领略大漠风光,获得穿越无人区的惊险体验。”
张扶灵一听无人区人都麻了,立刻摇头。
“不了解不了解,我不旅游,我就是看错招牌了。”
老板还是不放人走,张扶灵拽了两下,发现她居然拽不动。
“老板!美女!你先听听我们的路线嘛!我们在敦煌集合,先去东水沟,走古丝绸之路,然后穿过玉门关看月球地貌,再经过汉长城、库木塔格沙漠——”
“停!”
张扶灵听得脑子都大了,出门一趟没找到人就算了,现在还被赖上了。
“老板,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告诉你,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张扶灵纯粹是瞎咋呼这老板,她哪有手机啊。
可老板还真的松了手,张扶灵把包一背,头发一甩转身就走。
老板还在后面可怜兮兮地伸手挽留。
“美女!了解一下啊!我们不止能团游,还能自驾啊!可怜一下吧!我们已经一个月没开张了!”
张扶灵停下了脚步,低头在口袋里摸了摸。
老板一看有门,立刻挽留。
“我们有专业的驴友,还可以搭帐篷在沙漠里看星星!”
张扶灵转身走回店里,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纸币拍在桌子上。
“旅游不行,我家里蹲,但是我很久没有见过你们这么有梦想的年轻人了,一点小意思,就当我资助你们了。”
张扶灵装完逼就跑,留下老板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的背影,差点哭成个狗子。
这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等张扶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老板才抹了抹眼泪,转身去看桌子上的钱,等看清桌子上的东西,人都呆滞了。
两张一块,还有一张五毛,拿去买泡面都不够买桶装。
就这点钱,充什么大款?
张扶灵坐着公交,按照来时的路线回了小院子,路上还买了两捆葱和大蒜。
怎么说,旅游是不可能旅游的,她就是个家里蹲。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张起灵走之前可说过,她要是敢出门,他回来就给她送回青铜门里去。
她出门找个人还能混过去,去旅游,不要命啦,张起灵能把她头都拧下来。
张扶灵哼着歌开了门,难得准备给自己做个大餐——北京打卤面。
她按照人民生活报上的教程,信心满满地和面,她隐约记得自己前世经常做饭来着,还是个还算火的做饭主播,做饭什么的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她严格按着比例加水加面,最后和出来的却硬得像青铜门一样。
张扶灵面色严肃地看着盆里的钢筋。
不对劲,这难道是什么诅咒吗?
因为富江从不做饭,而她现在变成了富江,所以她的厨艺也变成了富江。
不应该啊,这不科学。
张扶灵不信邪,可她也不敢动刀子切菜,万一切到手还得处理血迹,她准备把切菜这一步最后放到锅里直接拿锅铲解决。
于是点火热锅,等锅烧热,然后倒油,热锅冷油,每一步都很完美。
然而油刚倒进锅里,火就扑了上来,直冲天花板的火苗直接就把张扶灵及腰的长发点着了,火苗顺着头发很快熊熊燃烧起来,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隐隐夹杂着一种异香。
张扶灵立刻尖叫一声,冲到水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把头伸进去猛冲。冰凉的自来水很快就浇灭了火焰,但是她还是固执地把头放在冷水里冲刷。
富江对火的惧怕刻在了骨子里,张扶灵头发被点着的一瞬间,理智也跟着发丝化成了灰。
于是等她回过神想起关火的时候,那火已经都爬到了天花板上。
张扶灵赶紧关了火,又把煤气总阀也关了,可火已经点着了旁边的塑料袋。张扶灵赶紧端起锅接了满满一锅水浇上去,只是杯水车薪。
好在张起灵早有准备,客厅电视旁边就有灭火器,最后张扶灵弄得满头粉末才把火熄灭。
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从灶台到天花板,一片黢黑,地上案板上到处是面粉和水,锅碗瓢盆扔了一地,还有几个被她拿去挡火被烧穿破了洞,张扶灵难得心虚地抿起了嘴。
她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默默转身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
厨房并不大,因此冰箱是放在厨房外面的,张起灵走之前怕她动刀动火,特意把厨房门上了锁,还带走了钥匙。
是她私自学了开锁,拿着铁丝把门打开的。
张扶灵靠着墙低头摸着下巴,出门和不许进厨房,两个警告她都犯了,但是两个都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以张起灵好脾气的性格来说,应该能混过去。
张扶灵想了一会儿,觉得就算混不过去,张起灵回来应该也不会太生气,就转头又趴在了电脑跟前。
她每天几乎没什么热量消耗,根本就不饿,之所以按时吃饭,只是嘴馋加上一种到吃饭的点就应该吃点什么的执念。现在厨房炸了,她也懒得折腾,干脆就不吃了。
张扶灵打开游戏,看到路明非在线,就和对方约了两局星际,没有丝毫意外地输了。
她已经习惯被虐菜,也没察觉出不对来,反倒是路明非居然主动问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怎么感觉蔫蔫的。”
张扶灵顿时被感动了,只觉得这家伙不愧是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心有灵犀,居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
“怎么看出来的?你有读心术?”
“你中间犯了好几次失误,是你以前不会犯的错,你没发现你今天输得一塌糊涂,比以前还快吗?”
这话明嘲暗秀的,张扶灵的感动立刻喂了狗,靠了一声,咬着张起灵给她囤的棒棒糖,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还以为是你技术又好了,你这脑子还是人吗?”
路明非没回复,大概是有点无语。
张扶灵就不是个能憋住事儿的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和对方吐槽。
“我哥不在,我把家里厨房点了,面粉炸了满屋子,现在乱七八糟一胡片,根本没法看。”
张扶灵等了一会儿,公屏上依旧光秃秃的,没有回复。张扶灵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了狗,她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路明非,对方却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这还叫什么朋友?
朋友不就该是你难过时他胡咧咧,你高兴时他给你泼冷水的家伙吗?
张扶灵简直恨得牙痒,如果路明非在现场,她非得把白手套砸对方身上,和他来一场赌上尊严的生死较量,虽然她其实并没有尊严那种听起来就很奢侈的东西。
她冷着一张脸坐在电脑前,数着秒,她倒要看看,路明非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回复她。
然后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除了缴纳水电费之外一直就毫无存在感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张扶灵连跑带跳地冲到客厅,一秒都没带犹豫地就接了起来。
“你好,十八层地狱,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投胎请按1,咨询请按2,挂断请按井号键。”
电话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啊?上次不还是魔仙堡吗?”
张扶灵一下就认出了这个衰崽的声音,阴恻恻地说:“是啊,因为以前生活很甜,现在生活很苦,所以我悟了,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干脆一步到位直通地府,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路明非卡了一下壳,心想你个无业游民,每天好吃懒做,吃了睡睡了吃,还有人养你,有什么可苦的。
张扶灵还在絮絮叨叨。
“我没事儿,我不过就是趁着家长出门把厨房炸了而已,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你不用担心,不用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因为你不回复我就生气的。”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我刚刚被我婶婶叫去修马桶了,不是故意不回复你的。所以……你家厨房炸了?”
路明非借住在叔叔家,他婶婶看不惯他,经常找他麻烦这件事张扶灵也知道,所以没有怀疑。
“啊对,炸了。”
“你在家搞生化实验?”
张扶灵顿了顿,没回答,转而问他。
“你是不是在仕兰高中念书啊?”
路明非愣了一下,心想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你调查我,又想起高中里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同学和列表里那个永远不在线的灰色头像,顿时嘴里发苦。
“你怎么知道的?”
张扶灵呵呵冷笑一声。
“你踏马的阶级的敌人!革命的叛徒!我今天去你们学校了!好有钱啊!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人人都穿名牌,你小子还有一个开着法拉利的御姐女朋友!”
语气里的酸味比云南酸角都冲。
张扶灵想起自己只有四位数的银行卡和张起灵为了养她刚回来就跟着黑瞎子下地,忍不住悲从中来,怒从心起。
“请客吃饭!我要吃新月饭店最贵的菜!”
路明非只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那场梦一样的拉风谢幕,是过了午夜十二点就失效的魔法,魔法结束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衰崽,陈雯雯不是他的,小魔女也不会是他的,可还要被朋友拿来批判他。
“我借住在我婶婶家,买个五块钱杂志都得申请!新月饭店那么贵,你把我的肾拿去卖了都不值人家一个菜钱!”
张扶灵想着今天在仕兰高中见到的俊男靓女,衣香鬓影,豪车如云,又联想到人家小学就见过北极光,而她活了近一百年,别说北极光,激光她都没见过,忍不住流下两条泪水,大哭起来。
“为什么我不能认识一个富婆!能包养我的那种!我不想努力了!”
路明非哽咽:“……我也想啊。”
张扶灵止住了虚假的眼泪,抹了把脸,“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个傍上富婆就翻脸不认人的虚情假意的骗子,背叛了组织,组织决定明天就鸡毙你。”
“冤枉啊!那是我大学的学姐!”
“很好,学弟学姐罪加一等。”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愤怒地说:“你要是太闲,不行找个班上吧。”
张扶灵立刻和他分享自己被黑瞎子嫌弃的未来规划,“你不懂,现在还没到我的时代,等4G网络一联通,我立刻直播做网红,唱歌带货打游戏,以我的魅力,一个月就红透半边天,赚了钱立刻去一线买房卖房,三年实现一个小目标,五年就走上人生巅峰。”
“什么是直播?网红又是啥?”
张扶灵摇头叹息。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和你这种山顶洞人没法交流。”
“不能沟通很正常,我可能不是现代人类,而是个哺乳类和爬行类的交配变种。”
张扶灵沧桑地看向窗外,可惜被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只能看到藏蓝色窗帘上印着的北斗七星。
“没关系,我也是长生种,咱俩两个非人类刚好成为好朋友,万一有反派研究所要研究咱俩,你先在前头顶着,每年清明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房子你想要西式别墅还是中式园林?”
路明非呵呵一笑没有搭话。
张扶灵又接着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把你婶婶家厨房炸了,而你刚好一分钱没有,你婶婶要辛辛苦苦工作很久,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才能赚钱重新把厨房收拾好,那你会怎么做?”
“我婶婶才不会辛苦工作。”
张扶灵叹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
路明非捧着电话像是捧着一个炸弹。
“不会有这种如果!这种如果太可怕了!如果我把厨房炸了,那我婶婶就会把我炸了!”
“是吗?会把你炸了?”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以他短暂的十八年人生经验来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后果对他来说不亚于火星撞地球,玛雅人预言的末日明天就到这种程度的灾难,他小心翼翼地给张扶灵提出建议。
“电视里不是经常演吗?小孩子闯了祸,然后就离家出走假装被绑架,等家长发现孩子不见了,心思就全到了孩子的生命安全上,就不会记得他闯的祸了。”
张扶灵呵呵一笑:“我现在相信你是爬行类变种动物了,你的大脑构造明显区别于一般正常人类。离家出走然后回家就被父母打得更惨是吧。”
路明非尴尬地笑了笑,“那你要不自己收拾干净?这样你哥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发现了。”
“好主意,我自己买油漆粉刷,然后因为登高上低地从梯子上摔下来,等家长回家就发现,孩子不只闯了祸,还给自己开了瓢。”
路明非没辙了。
“那我去帮你刷?”
张扶灵表示十动然拒,除非必要,她不会在家里接待任何人,查水表的除外。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直到十点半路明非的婶婶怒吼着让他去睡觉,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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