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留步,大娘子此时不便见客,还请夫人先回吧。”
一旁的何香闻言,刚要上去理论,被霍夫人伸手挡了回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
“在下不便告知。”
霍夫人脸色越来越沉,却也不敢动怒,探头望了一下院内,怎料阿吉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视线。
只见她撇撇嘴角,脸上的皱纹随着面容的动作,忽隐忽现,等到最后,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若是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定会安排妥当,可别让郡主一个人受委屈。”
“那是自然,夫人请。”阿吉伸手,霍夫人不敢多留。
回去的路上,婢女何香见霍夫人不肯言语,看出她的不快,眼珠微微一转,轻唇微启。
“才过门几天,就这样跋扈,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夫人难道任由她这样吗?”
“你懂什么,将军不肯亲近她,只当是个摆设。
霍家刚刚有了些名望,正是需要用到沈家的时候,若我再不迁就着她,沈家能罢休吗?
再说了,打碎些东西,发几通脾气,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家族的未来面前,算得了什么?”
何香这才了然于胸,乖乖跟在身后。
“那阿吉一看就是会武功的,沈家安排他进门,自然也是害怕自家姑娘受委屈,也能理解。
以后你们记住了,对大娘子还是要像往日一样恭敬,要是谁敢惹她不痛快,我第一个不答应。”
正在这时,远远传来姑娘们嬉闹的声音,霍夫人诧异:“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吵吵嚷嚷,追来追去,成何体统,要是撞见了外人,还真以为咱们霍家粗鄙无度,连这几个下人都管不住,快去看看。”
何香转身去了,最后却是红着脸回来的。
“怎么回事?”
“这,这,夫人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这何香历来伶俐,这副吞吞吐吐,不像是她的做派。
霍夫人越走越急,走到跟前,定睛一看,吓得手帕掉落在地,差点儿翻了跟头。
只见霍实忠此刻正左拥右抱,和院里的婢女们纠缠在一起,又说又笑,举止无度,轻浮不已。
那几个婢女许是得了他的赏,各个都满面春风,巧笑嫣然,有一两个更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坐进男人的怀里,手不住地在男人身上抚摸,令人见了都耳红心跳。
“真是个天杀的王八羔子,霍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狗东西。”
霍实忠还沉浸在自己的花花世界里,全然不知有谁来过,饮尽女子手中的酒杯,就开始动手动脚,不过一会儿,回屋关了门,将阵阵笑声也一并锁在里面。
霍夫人却气得直心口疼,咒骂着让人把沐莹雪请了过来。
“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夫人也明白将军的为人,若没有到非撕破脸不可的地步,他是不会轻易和亲兄弟为仇的。”
沐莹雪坦言,猜出一定是霍实忠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
“不过什么?”
“夫人若是决意让他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来听听。”
沐莹雪凝神,上前几步,凑到霍夫人身边。
“将军之所以不忍割弃,是因为他的确是霍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而老爷能留下他,是因对他寄予了厚望,想让他成才。”
“呸!就霍实忠现在这样,他若能成才,母猪都能爬树了。”
霍夫人表示他不配,气得连这种粗鄙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关键是老爷不这么想。”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道理很简单,霍实忠之所以能一直放纵下去,是因为他惹的事不够大,没有让老爷和将军意识到他能左右霍家的未来。
如果夫人能做到这一步,让霍实忠离开霍府,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听完她的话,霍夫人许久没有作声,轻摇手里的碗碟,茶水在杯口来回游荡。
沐莹雪屏气等着,不知霍夫人会作何反应。
前世的她素来对这夫人敬而远之,受惯了责罚,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交换条件,共同谋事。
“不愧是沐清时的女儿,还算有点脑子。”
其实这种事,霍夫人怎会想不到呢,她只是想试探沐莹雪的心思而已。
霍夫人放下茶杯,露出欣赏的神色,还不等沐莹雪婉言谦让,却又换了一副神色。
“听说你今日去了大娘子处?”
“是。”
“你既然能想到霍实忠于霍家的利害,自然也能想到沈家对我霍家有多重要。
我不管你进出府门,来回奔走,有何目的,可你不能再拿霍家和沈家的关系开玩笑,今日这种情况,我不想再看到了,你可明白?”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这种身份,现如今哪敢得罪大娘子,若是她能相安无事,我自然不敢烦扰她。”
“人贵在自知之明,你知道就好。”
从秋水居出来,日影西斜,华生在门口候着。
“娘子,东西昨日已经送到,今天我按照娘子的吩咐前去查看,并未收到什么消息。
此人是谁,娘子为何如此记挂于心?”
“是我一个还未相识的老朋友,罢了,许是我太心急了,若他真有意寻我,看到东西,必然会来找我,你明日不必再去了。”
“娘子,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也难怪春兰疑惑,沐莹雪想找的人名叫知佑,只要能找到他,便能知晓时兰舒的行踪。
前世也正是因为遇上他们,沐莹雪在这霍府才算寻得一丝生机,救回生了热病的柔甲。
这一回寻药一事,还要请他们相助才行。
“将军今日是否出去了?”
“属下回门时,听长风说宫里出了事,六皇子狩猎时不小心中箭,陛下大怒,将军今夜要留在王府照看,怕是不回来了。”
这狗皇帝惯会装模作样,六皇子受伤,需要堂堂枢密使亲自看顾吗,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算了,他们玩他们的,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多写写谱子,多赚点钱。
“把前日那琴拿来。”
“娘子终于肯奏一曲了。”
华生觉得不胜荣幸,忙将挂在墙上的琴囊拿来打开,将琴端放于案上,凝神静听。
指尖微动,乐音便随之扬起,玉珠落盘,花底莺语,沁人心脾。
熟悉的曲调,悲凉的过往,充斥心间的,唯有苦涩。
她肩上负载着斜阳的余晖,仿佛未能逃脱的前世阴霾。
雪阳阁里,又一副玉碗遭了殃,从前被当作宝贝的雪猫也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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