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雪阳阁内的身影同样孤冷地站了一整夜。
紫色的衣裙早已被打湿,衣袂上沾染上泥尘,雨水滴答滴答落下,浸湿了一大片光滑的木板。
仔细一看,沈琉璃肩头微微轻颤,却并非在哭,而是在冷笑。
溶月乖乖站在灯下,刚从外回来,肩头也是湿冷一片。
“娘子?已到寅时三刻,可要休息片刻?大夫人那边······”
“下去。”
溶月紧握双手,乖乖退下。
出门一转头,屋檐下的一角,一个黑影似是雕砌的砖石,抱着佩剑,任由雨滴落在肩头,仿若未觉。
这世上有人肯为心上人赴汤蹈火,也自然有人甘愿淋这一夜的雨。
阿吉心里没有雨,可雨却浇透了他的臂膀。
雨没有心可动,可阿吉胸口,却有一颗心脏,在狂热地舞蹈。
他不知道,究竟是该怪这雨自作多情,还要怨自己生了贪念,妄想用每一次的守护,豢养心里的那份痴意。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下意识猛然转身,擒住那人双臂,抬腿将其控在廊柱上。
随后,面前的斗笠缓缓落下,溶月惊恐的双目,落入他的眼眸。
“是你。”
他轻呼一声,想说抱歉,溶月却摇摇头。
等她略略站稳,便拿起地上的斗笠,重新戴在他头上,转身离开。
他转过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方才滴落在他肩头的雨水,被斗笠遮挡,沿着身侧坠在地上。
他脸上神情凝重,听着窗沿上的动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昨日从街上回来后,沈琉璃便将自己关在屋内。
送进去的食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送回,甚至连一口茶都不曾饮下。
想起霍重山在街头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模样,滔天的恨意在胸口激荡。
羞辱和不甘,驱使她看清,若想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就必须舍弃爱意。
沐莹雪已然占据他所有的心房,想要取而代之,几乎不可能。
她对情爱之事,从来淡漠。
也从未见过像霍重山这般,可为一个女子着魔抓狂,不惜赌上全部的男人。
初见他人如此恩爱,难免一时眼热。
可如今却明白,不是自己的,抢也抢不走。
况且,她不稀罕。
天光乍泄,沈琉璃换上干净的衣物,准备去找大夫人。
“昨日何事?”
溶月将大夫人撞见老爷偷人,而准备就此割席一事说了个大概。
只见沈琉璃眉头一皱,满脸的嫌恶。
“跟大夫人说,我昨日偶感风寒,身上热着,怕将病气过于她,今日无法前往,请她体谅。”
“可是,奴婢方才瞧着,沐莹雪已经带人过去了。”
沈琉璃手下一顿,又将翠色钗环别进乌黑的长发里。
在铜镜里留下淡漠的紫色身影。
见阿吉仍在门外,沈琉璃侧过头吩咐:“想来也用不着你,下去吧。”
阿吉也不辩解,依旧跟着。
沈琉璃停了脚,转过身。
“我又不是孩子,不需要谁时时盯着,别跟着我。”
等到人影消失在转角,阿吉才一下又一下咳了起来,吹了一整夜冷风,竟是病了。
沐莹雪刚刚踏进秋水居的院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叹息声。
和春兰对了一下眼,发觉事情不简单。
“你们父子,这是要将我儿好不容易挣来的荣耀,付诸东流才肯罢休啊。
我自少时就入了你霍家的门,你曾跪在我当前,向天起誓,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公婆在世时,你未曾有一次向着过我。
我受辱也罢,被罚也罢,你从不放在心上。
如今我儿好不容易拼来满身功绩,你们一个个的,不说随之上进,反而做出此等卑鄙下流之事来,你有脸见人,我却没有。
此事若没有个决断,你我之间,势必不能共话了。”
这霍夫人已经忍耐太久,所受刺激太大,昨日竟一时昏死过去。
此刻头上围着一圈头巾,斜靠在软椅上,一手支着头,有气无力地哭诉着。
一旁的霍老爷羞愧地看着脚下,想要劝说几句又无处下嘴。
双手不知放在何处,将茶杯端来又放下,猛然站起又凄然坐下。
最后只剩唉声叹气。
“请老爷夫人安。”
沐莹雪进来,霍老爷这才像是看见救星一般站起。
“你来的正好,好好劝劝你婆母,我那边还有事,就先不做陪了。”
沐莹雪躬身送别,这才上前劝婆母。
“听闻夫人身子不适,我亲自做了份糕点,还请夫人笑纳。”
沐莹雪从春兰手里的食盒拿出精美的杯盘,送至大夫人身边的桌上。
怎料还未放下,大夫人一扬手,竟是全都打翻在地。
“你还有脸见我?”
沐莹雪慌忙跪下。
“莹雪知错,请夫人责罚。”
“你······”
大夫人竟被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夫人此前说的话,莹雪不敢忘,夫人想做的事,眼前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这还用你说?”
看来是应付过去了。
沐莹雪站起身,躬身道:“那便不打扰夫人了,莹雪告退。”
既然她已有此心,就不必再多费口舌。
她就是来确认一下,这会儿放心了。
霍夫人闹到这种地步,霍忠实是逃脱不了了,霍重山不会放过让母亲为难的人。
“等等。”
沐莹雪回身,霍夫人一把扯开头巾,站起身向她逼近。
“你不会觉得,这是我一手策划的吧。”
因为离得太近,沐莹雪抬眼,见她唇边不自然地动了一下,眼角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似乎比从前老了许多。
她要不问,沐莹雪还没觉得,这样一说,便更加确信无疑了。
仔细想来,前世的确没有过这件事。
即便人人知晓他们的行径,但并没有闹得如此之大。
霍夫人这般,果然是被沐莹雪此前提醒的那些话受了影响。
“怎,怎么会?此事一旦外扬,那便是霍家满门的耻辱,大夫人不会的。”
“知道就好,即便你告知重山,重山也必不会信。
他是在意你,可他未必就不在意我这个母亲。
你若是敢借此生事,可别怪我让沐家断子绝孙了。”
沐莹雪中就忍不住,冷冷回望着她。
门外紫衣收回踏入的一只脚,转身离去,身后的溶月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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