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昭国。
昭元三十一年。
宋京城郊的一处乱坟岗上。
秋风萧瑟,乌鸦在林中低沉沉地叫唤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烂臭的味道。
腐尸上,有不少苍蝇蚊子和蛆虫挥动着小翅膀,激动地扑在腐尸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地扑腾一下翅膀,浑身写满了满足和喟叹。
一道透明的虚影一动不动地靠在一棵树下,失神地看着地上那几具散落的残尸。
他的尸体,也在那里。
远处的大山上,几头眼睛绿油油的饿狼,循着味儿往这儿快速窜过来,踩在它们脚下的枯枝,发出一声声短促犀利的绷断声。
那虚影,便是北昭国赫赫有名的燕王爷。
贺轻尘。
眼见着饿狼一步步靠近,贺轻尘扯了扯嘴角,唇边溢出一抹涩然的笑。
想他是堂堂北昭国的皇后嫡子,生来高贵,却从未享受过一丝该有荣耀和尊贵,如今更是落得被生母厌弃,被一心讨好的兄长折磨致死,随意扔在乱葬岗的下场。
甚至,他马上便要成为几头饿狼果腹的食材。
真是……
可悲又可笑!
他昂着头,眼神空洞地透过树顶上的叶子缝隙,看向那被乌云盖住了大半,只余下一个小小的月牙轮廓的月亮,倏地抑制不住地笑了。
那笑声,无法凝成实体。
惊不起山林里的半分波澜,也赶不走那几头凶猛的饿狼。
饿狼环视一周,确认没什么危险后,一个飞跃便扑到了残尸上,一口一口的撕咬了起来。
明明早已没了感觉,成了一道孤魂。
贺轻尘却依稀能感觉到一种被牙齿狠狠咬开,撕扯的疼痛。
他蹲下身,身体打颤,浑身‘冷汗’,双手捂着头,痛苦撕喊:“滚,滚,滚开,滚开……别咬我……别……别咬我!”
可,他是虚影啊!
为何还会痛呢?
“小姐,是狼!”
一道飘渺惊讶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蓦地抬头看去。
约莫十余米外,两道女子的身影在月色的照映下,隐隐绰绰地向着他,不,准确地说,是向着他们的残尸走来。
那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为首的女子,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在看清了几头饿狼正在撕咬那残尸时,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戾气横生,身上泛着狂躁的杀意。
女子眸子猩红,拳头攥紧,声音极为阴冷:“幼白,将它们引到陷阱里去,别让它们发出声来搅了我的事,一会儿我再收拾它们。”
这话,说的很轻,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便是不远处那几头饿狼,也忘了动作,只愣愣地龇着一口血糊糊的牙,看着她们俩。
名唤幼白,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幼白看着它们,眼底闪过一抹同情。
余光瞥向林子边的一丛灌木,她慢慢地走过去,摘了片宽口的叶子,又踱回来,冲着那些饿狼挥手撒了些粉末,而后将叶子放在唇边吹响。
她一边吹,一边往林子深处慢慢退去。
一阵诡异短促,贺轻尘从未听过的哨声,顺着幼白立即在这林子里散了开来。
贺轻尘蹙眉。
奇怪地扫了幼白一眼,便回转视线,却见那几头饿狼凌厉的眼神,莫名地柔和了下来。
它们迟疑地向着幼白离开的方向迈了迈步子,又有些犹豫不定地回头看身下的那些生肉,眼里竟流露出几分不舍来。
幼白见状,哨声顿时沉了沉。
那狼群眸子里像是涌动着某种奇怪的情绪,须臾,终是追着幼白去了。
贺轻尘愕然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不等他多想,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只遥遥地看了眼那婢女和饿狼走远的背影,便迈着沉重的步子,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残尸。
出于好奇,贺轻尘跟了过去。
看到乱糟糟,血糊糊,浑身都没点好的残尸。
他鼻头一酸,眼眶发热,撇过头不忍再看。
女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双手套,套在了手上,又在脸上戴上了一个可以罩住口鼻的东西,蹲下了身。
她嘴里念叨着‘不好意思,冒犯了’一类的话,手却是毫不犹豫地掀起他们残破的衣裳,去翻看他们的左边腰侧,似在找什么东西。
贺亦尘蹙眉,又是不解,又是恼怒。
这女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怎的胆子这样大?
他忍不住,恼怒出声:“你在找什么?别找了,不过是几具残尸,他们身上能有什么?”
可这话,她是听不见的。
贺轻尘眼神阴鸷,连声低吼:“你别动他们了,你……你到底要找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
林中的风,突然便大了些。
树杈摇摆之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吵闹声,林中的乌鸦似是被什么吓着,扑腾着翅膀,一阵阵地乱撞。
女子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去。
那林中除了扑腾的老鸦,什么都没有。
贺轻尘自知什么都做不了,眼底染上了浓郁的无力和羞愤。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这是乱葬岗啊!
大半夜的出现在这儿就算了,她还对这些残缺的腐尸上下其手,这般羞辱他和他的旧部,她是有多变态啊?
贺轻尘满心怨念。
他是跟着他的尸体过来的。
生前,他被关在自己王府的密室里,日日受尽折磨。
两日前。
他那刚登基为帝的好皇兄贺承玦,特地带了一个男子过来。
那男子双腿自膝盖以下被截断,双手自手肘间被砍,浑身血肉模糊,被随意地丢在地上,除了心口微弱的起伏,他整个人安静的如死人一般。
那是他的贴身侍卫,叶枫。
自小便一起长大,两人携手闯过无数的明枪暗箭,一起熬过无数的生死难关,情谊不比血脉兄弟差。
叶枫分明早在一年前便坠崖失踪了的。
他怎会在贺承玦的手上?
看着叶枫浑身都没一块好肉的残缺尸首,贺轻尘突然便明白了什么。
他瞪大了眼,气血上涌,蓦地吐了出来。
看着贺轻尘这般落魄无力的模样,贺承玦满心痛快。
他命人将叶枫架起在贺轻尘对面,用一片参片吊着,然后请了京城里刀工最好的刽子手,故意在他面前,将仅剩一口气的叶枫一片片凌迟。
直到……参片都救不了叶枫,才放任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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