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荑当即明白,她做梦了。
一个久违的,被想了许多法子,总算遏制了许多年不再困扰自己的梦,竟在替嫁入王府的第一日,便再次强硬地闯入她的睡梦里。
这是为何?
沈归荑有些呆呆的,额上还渗着些冷汗,两边的额发有些湿。
她的双眼有些空洞,心口隐隐传来梦境里那似真似假的,无法忘却的痛意,让她的脸上血色全无,唇色更是惨白,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贺轻尘见她这般,沉默了一下,将她拉起来,揽入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劝哄:“阿荑,别怕,梦里的事,都是假的,别怕。”
说是这么说,但她明显颤抖着的身子,还是让他的心紧了紧。
他下意识地将手收紧了些。
沈归荑闷闷地开口:“不是假的。”
只是,她的声音太小,贺轻尘没听清楚。
他低头,亲了沈归荑的发顶一下,慢慢地将她推开一些,低头抵着她的额边问:“阿荑,你方才说什么?本王没听清楚。”
沈归荑敛眸,久久没有回答。
贺轻尘也不催她。
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沈归荑耳边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神色渐渐清明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将他推开些。
“先去用点膳吧,一会儿,本王有些好东西要给你看。”贺轻尘看着她,温声开口,语气中隐隐还有些兴奋和压不住的激动。
沈归荑垂着头,淡漠地‘嗯’了声。
*
膳厅里。
因方才那久违的噩梦,这会儿,沈归荑的胃口不是很好。
她食不知味,端着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白米饭,连菜都忘了夹。
贺轻尘见她吃的不多,眉宇轻轻拧着,视线移开,落到桌上的一碟子肉质鲜嫩肥美的焖肉上。
沈归荑正想的出神时,拿碗的手一重。
她回神低头看去,碗里多了一块肉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
她奇怪地抬眸,与贺轻尘的眼对上。
贺轻尘有些不自在地说:“阿荑,你试试这肉,这是府里的厨子新制出来的,说是参考了南边人的吃法做的,很是好吃。”
沈归荑淡淡地笑了一下:“多谢王爷。”
客气又疏离的语气,让他的笑容淡了些。
他心底轻轻了叹了一声,但还是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给她夹了一块金黄色油嫩的豆腐:“还有这个,这也是参照南边的菜系做出来的。”
放到她碗中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
沈归荑看着碗中又多出来的菜,有些无奈地说:“王爷,妾身是南边长大的。”
意思是,南边的菜系,她都是吃过了的。
贺轻尘正要给她继续夹菜的手一顿,他尴尬地放下筷子,有些讪讪地道:“我忘了。”
沈归荑是笑着的,但笑意很淡:“没事,您吃吧,妾身自己夹就行。”
说罢,她便随手夹了眼前的一块肉,囫囵着咽下去,在吃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看向贺轻尘,眼神里满是怀疑,还有一丝警惕。
贺轻尘好像怪怪的。
与她之前让人查出来的,好像不太一样。
昨夜,他为何会说,他醒来时便知道是她,也只会娶她?
他认识她?
可是,怎么会呢?
她大多时候都不在外边,更不在京城,他怎会认识她?
何况,照着外人所知,她不过是林家丢在乡下十多年不闻不问的小小庶女。
是个乡野粗鄙女子。
如今更是被林家推出来挡枪替死的,贺轻尘作为被冲喜的新郎,又是那样的天潢贵胄,娶一个礼部侍郎嫡女,已是委屈。
如今还被直接替换成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正常人都得闹一闹吧?
他这两日的反应,是不是不太正常?
莫不是,他有别的什么计划?
他昨夜说的,今日要送她一份与林家有关的大礼,会是什么?
是他方才所说的,要给她的好东西吗?
沈归荑兀自想着。
贺轻尘多少能猜着她心中所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昨夜他借着洞房的由头,与她水乳交融,做尽夫妻之事,但他们的确不熟。
他不知道,前世的沈归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但他那些年,的确没注意过她,也不知道,她平日里在王府,又是怎么过的。
凡世家大族里,便是个下人,都是满腹心机,惯会拜高踩低的。
她在王府三年,是住在哪个院子?
府里的下人,可有给她气受?
可有像她那个嫡母那般,故意克扣了该属于她的份例,让她吃不饱,穿不暖,甚至睡不好?
她在王府里,过得好吗?
那个叫幼白的婢女,为何现在不在她身边?
又为何那婢女对他意见这么大?
贺轻尘心里满腹疑问。
可他也知道,没有答案,没有人可以给他前世的那些答案,但他能想象的出来,一个长在乡下的小庶女,必是没有多少银子傍身的。
替嫁入王府后,又被他刻意无视,想来,是过不好的。
他这样的,哪里值得她喜欢?
哪里值得她拼上自己和婢女的性命,替他敛尸复仇?
还有她那个舅舅……是怎么回事?
他在何处?
为何她舅舅,连她大婚都不曾出现?
贺轻尘想了很多。
可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还一脸陌生,眼神淡漠的小王妃,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她去相处。
他从未这样,与一个女子亲近过。
前世王府里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光他那位好母后和皇兄,就借着他的王妃撑不起来,不得他欢喜,而给他府里塞了不知道多少的侍妾通房。
就连庶妃都有四个。
他很少与她们接触,偶尔也逢场作戏那么一两回。
但他从未与她们仔细相处过,都是敷衍几下,完事了,外边监视的人散了以后便走。
为了能得他的母后欢喜,为了替他的皇兄奔走,他总是很忙,一年到头,在府里待的日子加起来,可能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每每累的精疲力竭地回了王府,看着那些拦在王府门前的莺莺燕燕往他身上扑,他更烦了。
如今这般,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贺轻尘想了想,试探着问:“阿荑,你来京城多久了?京城里的夜,漂亮好玩的都很多,热闹的很,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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