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安大气都不敢喘。
他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满院子的人都看着,脸上火辣辣的,不禁恼怒地瞪了院子里的人一眼,怒声道:“看什么看,还不都给我滚下去?”
下人连忙告退离去。
老夫人就这么抱着林夫人,由着她在自己身上蹭,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血肉模糊的双手上。
心下的冷意渐深,对林淮安的恼怒也更深。
许久。
她的哭声消停了些,抽抽噎噎地看着老夫人,一时间也忘了要与她告状。
老夫人这是第二次看她的心肝宝贝女儿,哭成这样。
而两次,都是因为林淮安。
她看向林夫人身后虚空的眼神狠了狠,咬牙将她搀了起来,坐到椅子上,柔声道:“你先坐着,万事,都有娘在呢,别担心。”
林夫人委屈巴巴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心下稍安,重重地‘嗯’了声。
老夫人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看向林淮安。
林淮安心底一滞,心虚地低垂着头,不敢与老夫人对视。
老夫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淡漠地开口:“寻个安静的地儿,咱们娘俩,好好谈谈?”
她的声音分明平静克制,林淮安却从她的眼底,看清了几分恼怒狠绝。
他默了默。
“不若,去书房吧?”
他用的书房,就在这院子边上,不算远,也清净,适合谈话。
老夫人对于在哪里说话,没什么意见。
她冷淡地扬眉,示意他先走,在前边带路。
齐嬷嬷搀着她跟在林淮安身后,往屋外走了两步,似又想到了什么,对着紫书吩咐道:“拿我的帖子,去外边请个大夫,给夫人好好看看伤。”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跟着去了书房。
林夫人看着她怒气斐然的背影,再看看走在前边,浑身紧绷的林淮安,心里不可抑制地闪过一抹不安,她起身跟了两步,欲言又止地想叫住他们。
却又迟疑了下,没唤出声。
紫书心下摇了摇头,还是迅速去了外边,安排小厮去请大夫,而她则回到屋里,带着人将屋子收拾干净,再给林夫人的伤口做一些简单的清理。
另一边。
林淮安将老夫人带到了书房里。
齐嬷嬷前脚刚走了出去,关上房门,门内便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她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的转身,站到了书房外的院子里,板板正正地站在那儿,任何人有试着往书房里瞟的,都被她沉着一张脸,瞪了回去。
书房里。
林淮安一声‘岳母’还没说完,便被老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
猝不及防的,他的脸被扇的歪在一侧。
他愣了愣,舌尖顶了顶被打了的一侧,眼底闪过一抹冰寒的戾气。
耳边,是齐老夫人冷漠阴沉的声音:“老身这些年老了,出来活动的少了,你是不是就觉得,我齐家,奈何不了你了?”
林淮安心底咯噔一下,忙直起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岳母,您这话就严重了,方才,小婿并无意与夫人争执,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夫人,她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那你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你请了族里的人,将然儿踢出族谱,也是假的?”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看林淮安的眼,划过轻蔑不喜。
“岳母,这些,小婿都是有苦衷的。
您今日既来了这儿,想是已经知道,清然逃婚,留下了不少的烂摊子,小婿和夫人寻了她替嫁,本是在大婚那日,寻了齐兄商量法子的,但这不是中间出了岔子吗?
若不应了燕王府的条件,怕是,小婿就不只是贬官这么简单了,届时,莫说是齐家,便是娘娘和殿下,怕是都要受些拖累。
岳母,小婿也痛心啊,清然毕竟是小婿唯一的嫡女,是小婿护着宠着长大的。
如今这样做,不过是一时之举。
待时机合适,总还有回缓的可能的,何况,如今的燕王妃,她毕竟是……往后,林家也是她的娘家,是她的倚仗,想要林家为她撑腰,她不也得顺着点儿我们吗?”
老夫人冷嗤了一声。
她慢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就这么盯着林淮安看。
林淮安咽了口唾沫,半弯着腰,小心翼翼,一脸的讨好和无奈,甚至,隐约还能看到,他眼底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委屈,老夫人对他的不理解。
老夫人微挑了挑眉,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
她悠悠地问:“照你这么说,老身还得感谢你及时做出选择,保全了我齐家,娘娘和殿下了?”
“这……小婿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淮安,你既说了,是暂时的,那便给老身一个期限,什么时候,你能将这事彻底解决了,恢复清然的身份。”
老夫人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
林淮安当即脸一黑。
今日才做好了这事,他哪里知道这些糟心事儿什么时候能过去?
老夫人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紧不慢道:“是了,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
“什么?”林淮安愣了一下。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拧着眉斟酌了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对。
老夫人这会儿却是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道:“你方才说,清然是你唯一的嫡女,这话可不对。你我都知道,燕王府的那位,也曾是你的嫡女呢。你要不,放低些姿态,去求求你的好嫡女?”
她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阴恻恻地笑着。
林淮安陡地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夫人说的这些,看似淡淡的,实则却是在警告他,当年的那些不能被掀开的过往。
那是他和齐家一起做下的孽。
老夫人,是那些事的主导,但他的推波助澜和默许,也是关键。
如今,他与齐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是借着沈归荑,勾搭上了燕王府,他不能,也不敢背叛齐家。
林清然逃婚,尚且可以说是钻了圣旨的空子。
当年的事一旦被掀开,林家怕是,要彻底没了活路了。
他不敢揣度老夫人这会儿,为何特地重提往事,只能竭力反驳:“岳母,小婿没有什么曾经的嫡女,清然,是小婿唯一的嫡女,这事,永远都不会变。”
“那便最好了。”
老夫人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冷冰冰的继续说:“淮安,老身是年纪大了,但还没死呢。往后,倘若还有这一类要紧事,老身觉得,你至少,该与老身知会一声。
毕竟,许多你们不懂的,老身还能帮你们担着些,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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