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阁的损失核算完成的时候,已是日暮。
云舒将核算出来的单子,誊抄了几分,一一发到几个人手里,由着他们是商定份额。
沈归荑笑眯眯地朝着云舒伸手。
云舒会意。
她立即将拟好的欠条递到了沈归荑手里。
沈归荑接过,仔细地看了眼,确认没什么问题,又还给了云舒,示意她发给那几人。
看着那单子上的数额。
几位大人,侯爷,长公主什么的,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们知道数额巨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啊!
原想着,这里有好几个人,分一分,也没多少。
哪里知道,单子上,除了首饰损坏和铺子的重新修缮采买这些基本的,还有无数的赔偿名目,比如,只柔妃那簪子和红宝石,就已价值千金。
单子厚厚的一沓,看的他们眼花撩乱。
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列的有理有据,压根儿就没有否决的机会。
饶是他们家底丰厚,也遭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沈归荑笑眯眯地看着一众朝臣公主郡主小姐什么的,坐在自己对面。
双方隐隐有对峙之势。
但仔细看,又能看出,沈归荑这一边,明显是站着上位,主导着整件事的发展。
初时,拿到单子的人就已经聚在了这儿。
他们都是府里能当家做主的。
饶是如此,看到那样大的数额,他们一个个的,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沈归荑好心,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
“诸位,古月阁一事,牵涉数额巨大,本王妃有言在先,各位可自行商议各自赔偿的数额,分例。如若各位拿不准主意,本王妃也不介意,给你们说个法子。”
“什么法子?”
“就照着,赵魏两家各三成,姜齐两家各一点五成的法子分,至于剩下的一成,古月阁出了,就当是,给各位卖个人情。”
她口中的‘魏家’,正是长公主驸马的父族。
众人神色各异,并不满意这个分配方案。
他们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了起来,闹的沈归荑,脑袋疼。
贺轻尘搂住她,鹰隼的眼瞪着对象的人,然后猝不及防地咳了一声。
众人吵闹着的声音,因着他这低沉一声,直接蚌住。
贺轻尘满意地勾了唇,侧向沈归荑,满眼带着得意和骄傲。
沈归荑心下好笑。
她伸手,在他手心挠了挠。
刺刺痒痒的感觉,撩的贺轻尘心猿意马,眸子渐渐染上了些谷欠涩。
沈归荑看到了。
她面色微红,旋即悄悄地拧了拧他的大腿,假笑着瞪了他一眼,努力地调适着自己的状态。
“各位是觉得这样儿的分法不对?这事,主导者是赵家大爷,本王妃与他无冤无仇,是他主动上门挑事,打砸了本王妃的铺子,他必是要占大头的。
清瑶郡主听信了姜齐两家小姐的怂恿,冲动做下的这事。
按说,不该担这么大的份额。
但姜齐两家小姐怂恿有责,郡主自己不辩是非,听信谗言,冲动出头,本就该在她们三人之间担一份责。
还不只是这个。
清瑶郡主以皇室郡主之尊,闹到了古月阁,损毁了谁的脸面就不说了。
但郡主亲自带着人,配合着赵大爷的计谋打砸了古月阁。郡主不辩是非在先,打砸闹事在后,这两者,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古月阁在这次的事情上,本是无辜。
非要说担责,那也就是没有及时劝诫,拦住贵人早就设计好了的圈套中。
也是本王妃管理不当,竟没有多安排几个厉害的看护着古月阁,以至他们只能被动的,眼睁睁地看着古月阁几乎毁了个彻底。
如若本王妃来的晚些,古月阁怕是,连铺子的外墙都要保不住了。
这一点,古月阁和本王妃都认下了。
本王妃不想计较,占一成,想来各位大人,郡主,侯爷,公主是认可的,对吗?
至于姜齐二位小姐。
她们既怂恿了郡主,那自该担自己的责任,如此划分,公平公正,各位意下如何?”
沈归荑笑眯眯的。
说的很是认真。
她没将林家算进来,但那一份,她会从林家讨。
外人不知赵弘钧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找上了燕王府的麻烦,沈归荑却是猜出来了的。
依着他们所查,是有人给赵弘钧递了消息。
赵弘钧借着那消息上的,可能是伪造的某些蛛丝马迹,断定他大婚那日的事,与燕王府有关。
甚至是,与她有关。
燕王府他不敢轻易动。
一个毫无背景,母族也不厌弃的燕王妃,他却是动得的。
给他递消息的人是谁?
这个站在暗处的人,除了林淮安那位好夫人,她不做他想。
也只有林夫人,才能蠢到,用林初然的行踪, 以及她身边来了外人来祸害她。
沈归荑如此想着。
她倒是不介意林夫人多搞几回类似的骚操作。
每一回,都能给她送来不少银子和好东西,嫁妆那事如此,嫡女替嫁一事如此,就连如今借着林赵两家的婚事,牵动古月阁被砸,也是如此。
没想到,那林齐氏,还挺招财呢。
沈归荑暗暗地想着。
彼时。
听了沈归荑有理有据的分析。
饶是一直看不上她的长公主,此时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沉默良久。
她亲口应下了沈归荑所提的法子:“好,回府后,本宫亲自安排人将东西送来。”
长公主这话应下,无疑是同意了沈归荑所提的法子。
有了她带头,其他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姜氏是京城的老世家,最重名声。
古月阁损失数额虽大,但姜家只出一点五成的份额,倒还不至于叫他们伤筋动骨的。
赵齐两家就不同了。
赵齐都是京城里的新世家,家底也就是往上数几代才开始发的家。
赵家发展中庸,但有一个能赚钱的庶支撑着。
齐家却不是。
齐氏族中子弟,就没有擅经营的,他们家里的所谓家业,早就被败的差不多了。
早些年,是宫里的娘娘撑着。
后来,有了林淮安这个一心想攀高枝的,沈氏的家财,悉数落到了林淮安手里。
为此,林家没少向齐家上供。
里外里算下来。
可以说。
齐氏的这十多年风光,都是吸林家的血来的。
而林家,是吸了沈氏的血,才有的今日。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得回到沈归荑,乃至沈氏一族身上?
齐珩心有不甘,迟迟没应。
与他一样没应的,还有赵家兄弟俩。
赵氏的家主,是赵弘钧的弟弟赵弘钦。
他也不负家族所望,成功科举入仕,慢慢地熬了许多年,最终熬到了如今的尚书之位。
比他们赵氏的第一个发家的家主还要更优秀一些。
然而,这些都是假象。
赵家虽不算落魄,却也一样是与齐珩相互接济着过的。
沈归荑见他们两人不说话,也没多搭理。
应不应的都没关系。
齐赵两家,自会想明白,孰轻孰重的。
“云舒,一会儿,你将几位的欠条上的数额都填上,按好手印,等东西送过来了,再将欠条亲自送回长公主府和姜侯府上。”
“是。”
眼瞅着忙的差不多了。
贺轻尘睨了他们一眼,随口吩咐了几句,便带着沈归荑回王府了。
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好半晌。
长公主率先提出带清瑶郡主回府,才堪堪打破了众人的平静。
**
燕王府内。
沈归荑人还没到王府,就睡着了。
贺轻尘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马车,又一路抱回了院子,放到了床上。
她也不过是咕哝一声,转身继续睡。
贺轻尘坐在床边,看着她许久。
过了会儿。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虚虚地掩上了房门。
“去准备些鱼肉粥来。”
贺轻尘对着游廊上的春岚低声吩咐。
待春岚走后,贺轻尘想了一下,往厢房里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
索性,对着身边的小厮说:“你去叫一下幼白到院子外边的凉亭上来,就说,本王有事要问她。”
小厮闻言,立即小跑着去。
贺轻尘则步履坚定地慢慢走出了院子,去了院子外的湖上凉亭。
另一边。
幼白听到了小厮的传话,一脸的惊讶。
她看了云舒一眼,又手指着自己,不太确定地问:“你确定,王爷是只叫了我过去,而不是叫我和云舒,我们两过去?”
“是,王爷只提了您,说在外边的凉亭了等您,您要不,快些?”
小厮抿了抿唇,小小声地催促了一声。
云舒眉头微拧,不知道在想什么。
幼白倒是没心没肺,温声提醒明显多想的云舒:“行吧,我去一下,师姐,一会儿晚膳过来,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片刻后。
下人将幼白带到了凉亭里。
彼时,。
贺轻尘正背着后, 站在湖边的栏杆上,神情略带着些孤冷和落寞。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回头:“来了?”
“王爷找我有事?”
贺轻尘点头:“嗯,有事。”
他边说,边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些侍卫识趣地往前走远了些,确保他们不会听到两人的谈话,也确保,不会有什么宵小趁机偷听。
幼白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
因着夜色已深,湖边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幽深寂冷。
她倒不是害怕,而是疑惑。
贺轻尘没与她卖关子,直接问:“赵弘钧大婚前夜,有人夜闯赵家,将赵弘钧教训了一顿,第二日,赵家照着他的意思,拦下了嫁妆,不让新娘子进门,延迟婚宴,这事,是你搅和的?”
这一问,把幼白吓了一跳。
她抿了抿唇,装傻道:“王爷说笑了,民女哪儿有这么大的能耐?还夜闯赵家,教训赵家大爷?民女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贺轻尘眯了眯眼。
“飞天遁地应是不会的,但你会御狼之术对吧?武功也还凑合。你都有这些能耐了,夜闯赵家,想来,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幼白在听到他提到‘御狼之术’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
她的呼吸陡地一顿。
须臾。
又立即调整了心绪,以免贺轻尘发现异常。
她会什么,她做了什么,那都是她们的事,这狗王爷好好的,探查这些做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王爷,民女不知您在说什么?您找我若只是为了赵家的事,那民女没什么好说的。”
“是为赵家,也是为你的师姐。”
贺轻尘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在‘师姐’二字上,沉了沉语调。
幼白呼吸一滞。
她明显听出了贺轻尘话里的‘师姐’是指哪位。
“你,你怎知,她是我们师姐。”她神色紧张,都有些忘了,其实她们素日的相处里,曾无意中,不小心地将这个称呼,唤了出声。
“你们自己说的,还有,阿荑也承认了,你是她小舅舅收养的徒儿,自小就陪在阿荑身边的,是以,入了京,住到王府后,阿荑便直接与你们姐妹相称。”
贺轻尘耐心解释,故意在话里,有意地引导她去想沈归荑与他的立场处境。
暗示她,你们师姐都坦诚了,你也没必要遮掩了。
幼白听了这些,有些沉默。
半晌。
她抬眸看见贺轻尘似是一直等着自己说点儿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回了一个‘哦’字。
“……”
贺轻尘差点儿被气笑了。
敢情他故意说了这么长的一串,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王爷,还有事吗?”
“……”
贺轻尘被无语住了。
他抿紧了唇,盯着幼白,没吱声。
幼白等了会儿。
见他一言不发,她索性施了一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贺轻尘真被气笑了,他陡地出声:“站住!”
幼白眼底划过一抹不耐,转身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贺轻尘的下文。
“今日,赵氏一族与我燕王府素无往来,赵弘钧更是不认识王妃,然而,他今日却挑起了古月阁的祸端,预谋着与清瑶郡主打砸了古月阁,你就不想想,他为何要这样做?
郡主可以说是因为姜齐府上那两位的挑拨,但赵家那位大爷呢?
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
他既孤注一掷地砸了古月阁,为何本王问询,王妃和你们几个逼着赵家认下单子上的赔偿数额,他却始终闭口不言?他是受了谁的挑拨?
亦或者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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