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冷静,但周宁海肩膀直抖,嘴唇哆嗦,好半天才将话说利索。
“回娘娘,京中出事了……昨夜京中有一虎从朝阳门墙上窜入,巡城兵丁围追堵截不成,虎竟直闯年大将军府中北园之中,最后被北城将士袁将军刺死。”
颂芝听到这儿,松了口气,“我当时何事,怎的叫你如此紧张,不过是一虎误闯大将军府罢了。”
可是年世兰脸上的神情却未减缓,反而是想到了什么,愈加凝重。
“奴才也是如此以为,可是谁知今日早朝,袁将军向皇上禀明此事,皇上竟然生了大怒,还有大臣以此事弹劾于年大将军,只是具体如何说来,奴才也不知,不过皇上龙颜不悦,人人皆知。”
年世兰五指收紧,低呼,“不好……”
颂芝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自家娘娘脸色不好,也有所紧张。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娘娘可知?”
“母亲怀有哥哥之时,曾梦见一只白虎在家中徘徊休养,事情传出后,便有人说哥哥是白虎精转世而来,是年家福报。”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事不过是街坊和下属奴才们的奉承之词,自然是做不得数。可这虎不偏不倚竟然闯入了年宅,此等诡异之事……”
纵使年世兰再怎么不懂文墨,却也知道鱼帛狐篝之典故。
当初陈胜吴广起义,便是假借鱼肚传帛,学狐叫声,妖言惑众,煽动民兵,顺利起义。
而今,年羹尧本就位高权重,一人之下。
先有传言,后有事实,如此诡异,若再加有人妖言惑众,说哥哥真是白虎精转世,大富大贵之象,后果如何不堪想象。
皇上自然恼怒!
“不行,本宫要去见皇上……”
周宁海立马警醒过来,“娘娘,娘娘不可,现下皇上正命钦天监正史与张廷玉大人在养心殿谈论国事,若是娘娘去了,只怕也见不到,娘娘还需小心身子啊。”
颂芝也连忙跪下,求她。
是啊,如今她还拖着病体,此事急不得。
她一时心急,看见颂芝和周宁海双双跪求,这才回过神来。
她开始想办法……
现在写信传给哥哥,让哥哥立刻辞官。
可,京城与西北最少也要三五天的车程,只怕等信赶到,哥哥再辞官的信回道京城里,也只怕是来不及了。
而且此事发生,皇上必定更加警戒京中与西北来往。
若是她与哥哥传信之事被皇上发现。
以胤禛多疑的性子,难免怀疑哥哥是在联络她以求谋反之事。
此法不妥……
不如,自己去求皇上,说白虎梦不过是母亲胡诌的?
不行,此事早在京中传的神乎其神,就算自己解释,皇上未必相信。
这下,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实在是叫年世兰走入死胡同一般无力。
那种无力感,犹如在康庄大道上,偏被一个小石子扳倒。
她改变了这么多,可是她无法改变的是……
自始至终,胤禛想要杀哥哥的决心。
这样的决心,是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便可称为杀哥哥的缘由。
这样的决心,是她带着前世记忆,也都难改的。
忽的,年世兰猛地咳嗽了起来。
颂芝立马上前查看,“娘娘,娘娘……”
等咳嗽过后,颂芝瞥见她手中绢子里竟然带着丝丝血迹!
“是血,快,快传谢太医!”
……
“本宫这是怎么了?”
年世兰虚弱躺在榻上,唇白眼虚,抬眼瞧着眼前给她诊脉的谢匀,轻轻掀唇问道。
“娘娘这是气血攻心,身疾骤发,这才晕厥,娘娘可是有何事忧心?不过此时,纵使是天大的事也该放一放的,娘娘您的病,还需细细调理啊。”
谢匀啰嗦唠叨着,苦口婆心的劝解,神情浑然都是担忧之色。
年世兰不以为然,只是淡道,“这病要紧吗?”
“虽说当初药剂药量都是微臣再三斟酌,可是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娘娘所入还是毒药,自然需要时间恢复,可若娘娘时常这般,那微臣也不敢保证。”
年世兰为了哥哥,对自己的身体,当然下得去狠手。
所以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她重活一世最重要的便是保全年家,保全哥哥。
若是哥哥都无法保全,那还有什么用。
不行,她掀被下床。
“本宫要去见皇上,颂芝,快去备下……”
可说不到几句,便虚弱地倒向一边。
颂芝急忙接住,好在她手快,稳稳接住。
“娘娘,您现下可不能任性,谢太医,求您一定要治好我家娘娘啊。”
颂芝急的眼泪直冒。
她一个丫头,当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一个老虎,叫皇上和娘娘都动了这么大怒。
“娘娘,微臣,微臣求您,顾及身子,莫要去……”
谢匀自然忧心,可别无他法,只能跪地磕头。
年世兰咬唇,摇摇头。
恨自己身子不争气,若是她此刻能够出去。
哪怕是能为哥哥说些什么也好。
她是病了,只感觉身子软绵绵的,每一处都犹如火烧,经脉更是痛苦不堪。
这样情形之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够解围。
就这样,年世兰大病了三日。
在梦中,幼时年府之事,犹如走马观花一般,一幕幕闪过。
忽然,她听见窗外似乎有人正在哭。
随后又传来了弘历的训斥之声。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关于哥哥的话语。
她从睡梦中醒来,攀在床头,看见身边的拂冬,她问道。
“是何人在廊下?”
拂冬轻道,“回娘娘,是四阿哥和颂芝。”
“让她们进来。”
等到拂冬将二人唤进来。
满脸疲惫的弘历,眼下已有淡淡乌青。
弘历凑近,“额娘,您醒了,可想进些吃食?还是要弘历陪您去外头走一走?”
她病这几日,弘历寝食难安,日日守在床前伺候。
她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她身后,是颂芝哭肿的眼睛。
“颂芝,为何哭泣?”
“奴婢……”
“额娘,颂芝是担心额娘的身体,故而感伤落泪。”
弘历立马答道。
话虽是这么说着,年世兰却有些怀疑。
她再次看想颂芝,“颂芝,不得对本宫撒谎,可是哥哥出了什么事了?”
弘历也回头看了她一眼,而颂芝这回却咬死了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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