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中,唯有岳紫晴想尝尝,但又碍于女子啖食之礼,不好作为。
可司凌空已将鱼拿到面前,如何都得有个说法,于是开口:“多谢司大哥,只是我穹苍剑派心求大道,行为举止重以天地之礼,食之有择,平日只以素食孕养素心,这几天来已沾了诸多荤腥,不可再吃,还请见谅。”
“还有这等说法?司某孤陋寡闻倒是从未听过,不知穹苍所谓大道是何物,竟连这烤鱼也吃不得?还请岳仙子指点一二。”司凌空问道。
“这……”岳紫晴无言,平日父亲讲这些的时候,只当做了耳旁风,并未在意。
至于那啖食之礼,也不过是从小养就的习惯,这一下被司凌空问起,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华胥说道:“司兄见笑,我这师妹平日只钻研剑法,对于这些并无什么见识。苍穹所修之道,乃在克己于身,互礼于天下,以求纲常不损,大道有序。”
秦梦秋没听的清楚,便问道:“穹苍修道怎么还有鸡和狐狸的事儿?狐狸是要吃鸡的,我家的小白狐每天都要吃一只鸡呢。”
华胥听得一愣,转而笑道:“秦姑娘听错了,不是什么鸡和狐狸,是克己、互礼,按照苍穹道所言,天道是世间第一大道,掌日月星辰、掌山岳湖河、掌世间生灵、掌生死轮回,无情欲、无物欲、无私欲、无他欲,乃是至纯至上之道。
师尊所言,欲成大道,当克己情欲、物欲、私欲、他欲,磨炼素心,而这吃食自然也是要克制的。”
秦梦秋听得稀里糊涂,但也大致有所了解,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转过头问道:“楚青哥哥,照这么说来,入了四剑派是不是就不能吃糖人了?”
谢楚青无奈地摇了摇头。
华胥也没想到秦梦秋如此问,只得说道:“也倒不是完全不能,偶尔吃也是可以的,像我穹苍弟子平时不沾荤腥,但到年关,还是可以吃的。”
谢楚青不解,问到:“这是为何?若要克己,为何不禁呢?”
华胥说道:“所谓克己,只是日常修行之法而已,主在养心,心若不为外物所迷惑,自然是可以吃的了。”
说到这里,华胥看向岳紫晴,说道:“师妹,你的道心可是动摇了,回去当禁足一月。”
岳紫晴身子一震,纵然心中不愿,还是小声应了一声。
司凌空说道:“岳姑娘难得下趟山,不过吃了些东西罢了,禁足一月未免小题大做了。华兄,你方才说克情欲,可苏流云和傅荷这对神仙眷侣,没有做到吧?穹苍也未做惩罚,依我看,禁足这事儿便免了罢。”
华胥深叹了口气,面露悲色。
司凌空见状,问道:“华兄何故如此?”
岳紫晴也是一脸凝重,说道:“司大哥有所不知,五年前苏师兄失踪,对傅荷师姐打击颇大,以致傅荷师姐道心全毁,两年前师姐练功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为了下山寻苏师兄,杀了门派两名弟子,现早已被掌门师伯废去修为,囚于后山了。”
华胥又是一叹气,说道:“昔年苏师兄风采卓艳,为一‘情’字,修得高超剑法,在我穹苍剑派名声鹤立,且为人极是正派,对师兄弟们极好,与傅荷师姐当真是神仙眷侣。
可如今傅荷师姐为一‘情’字,万劫不复,说是克情欲,可真当情至时,又怎克得住呢?”
司凌空问道:“看华兄这样子,似乎对着‘克情欲’有所不满?”
华胥说道:“不满是不敢的,只是有所感叹罢了,不过这‘克情欲’在穹苍也只是一说罢了,毕竟‘情’字所含过于庞博,父母之情、师徒之情、手足之情、男女之情,又怎能‘克’呢?”
司凌空此时说道:“不然,想是华兄对这‘克’字有所误解。
苏兄能为天下苍生所谋,放下儿女情长,便已做到这‘克’字。
司某拙见,若是当年苏兄选择与傅姑娘长相厮守,待得知穹武祖师等人失踪的事情之后,怕也难免落得道心尽毁的下场。
所谓‘克情欲’,在于能否为苍生克己私情,与‘绝情欲’全然不同。”
华胥一愣,拱手一拜:“华胥受教了,不知司兄为何说出‘为天下苍生所谋’这话,莫非谢家知道祖师等人下落?如若知道,烦请司兄告诉在下,穹苍上下,感激不尽。”
司凌空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五年前四剑派多名真人失踪之事罢了。
他们都是天昭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想来失踪前所谋之事必定是系天下苍生的大事,否则又有何事能让他们一同去往?
又有何事能让他们五年来杳无音信?除了天昭、除了苍生可还有其他?”
华胥躬下身子,说道:“多谢司兄开导。”身后的林陆山与岳紫晴也是相继一拜。
司凌空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说的多了,再来说说这‘道’。
所谓天道,乃是常道,日出于东而落于西,水生于山而汇于泽,春去而夏至,秋尽而东来,人食五谷,鸟居山林均是天道纲常,敢问华兄,此道可是人所能变之的?”
华胥略作思索,说道:“司兄所说之道,乃是天地运行之理,人不可变之。”
司凌空又言道:“这便是了,所谓‘道’,乃天地之理,人可顺之用之却不可变之。
牛羊吃草,虎豹食肉,无可厚非,人可食五谷、亦可食鱼虾、还可食牛羊,此谓‘人之常情’,恕我直言,若只因吃食便坏了道心,这道可还有立足之理?
这般修行,岂不是要让虎豹吃草,牛羊食肉?”
华胥说道:“恕我冒昧,司兄此言颇有偷梁换柱之嫌,修道者步步为道,行为处事皆需克己,若吃无所忌、衣不考究、行不端正、随心所欲,怎能说一‘修’字,岂不是人人皆可求道,人人皆可成道了?”
司凌空邪魅一笑,轻蔑摇头,不再言语,华胥不解,问道:“司兄为何摇头?莫非华胥之言有何不妥?若是如此,还请司兄言明。”
司凌空说道:“并无不妥,只是听闻华兄之言,司某才懂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你我之道不同,再言无益。”此时船尾秦谢众人皆是无声,听着两人所说。
秦岳捋着胡须,颇有寻味之意,谢孤鸿则是颔首微笑,不置微词。
岳紫晴疑惑,问道:“司大哥,原来这道也有不同吗?你的道又是什么道?”
司凌空道:“你不必问,我也不会说,你我之道不同,路亦不同,若是听了,对你有害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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