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湘坊的场子似乎有被砸的趋势,起哄的起哄,酒色迷醉,看热闹永远不嫌事大。
但冷眼旁观如姜寒烟的也有好几个,几个江湖豪客,几个风流公子,他们来青楼似乎显得要更高雅些了,至少这些脑满肠肥的官宦贵胄和土财主是入不了他们眼的,更不用担心霜禾姑娘会看上他们。
因为霜禾在他们心目中当如神女,霜禾卖艺不卖身,那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引人无限遐想。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们也得不到,但是他们懂得保持所谓的风度,冷眼旁观。
喧闹声那么大,但砸场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
柳翎儿站上了舞台的中央,三言两语就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金面具下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但微勾的唇角,从容的仪态,就已经征服了所有人,何况她口中说出的话让人哑口无言。
“说了一月霜禾只公开表演一回,就只有一回,其余全凭她心情。她不想出来,谁请都不行,要想成为霜禾入幕之宾,就要凭本事。慕湘坊是天下第一楼有它的道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奇货尚且可居,何况美人。霜禾身为天下第一美人就该有她的傲气,否则岂不掉价,来慕湘坊的各位爷不也失了身份?”
柳翎儿淡淡地瞥了嚷着要动手的两个人,又道:“陈三爷、何大人,来慕湘坊就是图一乐,何必伤了和气?张三爷陆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欲跨入漕运大展宏图,霍大人即将升任司掌漕运使,舅舅又是户部侍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为了一件小事不愉快?”
陈海和何山来一听酒醒了一半,顿时去了火,对视了一眼,尴尬一笑。
柳翎儿见状弯了嘴角,手一招,当即有人端上壶酒来。
她拿起白玉做的酒壶,笑道:“慕湘坊是开门做生意的,宾客尽兴才能红火。如果慕湘坊的规矩让今天各位不高兴了,我柳翎儿在此给各位爷赔礼道歉。”
素手一抬,修长的脖颈一扬,一壶酒就入了肚。
她放下了酒壶,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又道:“今晚诸位尽情喝个痛快,喝的水酒就算我柳翎儿请了。”
话音一落,乐曲就响起来,一群舞娘高举水袖姿态轻灵地登上了舞台。
柳翎儿在她们中间,慢慢退去,不用再说什么。慕湘坊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往常。
寻欢作乐,歌舞笙箫。
姜寒烟看见吵得几乎快要大打出手的陈海、何山来竟已推杯换盏,然后结伴退出了人群,消失在一楼。也不知往楼里什么地方去了。
姜寒烟勾起嘴角,轻声对秋蕴道:“小蕴,我们也该行动了。”
秋蕴疑惑:“小、公子,行什么动?”
姜寒烟扇子又落在秋蕴头上,“当然是查案。你想法子找几个姑娘,打探打探那天谁接待了常子贵,都做了些什么。”
秋蕴眨了眨眼,“可是公子,我没钱啊,总不能绑几个姑娘来问吧。”
姜寒烟沉吟了一下,眼睛在楼里扫了一圈,然后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她让秋蕴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秋蕴瞪大了眼,惊道:“啊,小姐,你让我偷……”
姜寒烟捂住了秋蕴的嘴,低声道:“那叫征用。那胖子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拜了阉狗张尧为干爹,平日里没少刮民脂民膏,今天就当他为缉凶出一份力了,也算做善事。”
秋蕴撇了撇嘴,知道不做不行,“那小、公子你呢?”
姜寒烟折扇一展,笑道:“本公子自有打算。小蕴去吧,万事小心。”
秋蕴被姜寒烟推了一把,她叹了一口气,朝那胖子走去,擦肩而过,手在胖子身上摸了一下,胖子一点感觉都没有,走过了姜寒烟。
姜寒烟看见秋蕴晃了晃手里的银票,满意地点点头,主仆二人交换了眼神,分开行事。
姜寒烟先在二楼逛了一圈,楼上的客人比楼下的客人更显尊贵,姜寒烟这一圈已经看到好几个皇亲国戚,当她看见一名流里流气的黄衫公子时,她立马用扇子遮住了脸,显然是熟人。
誉亲王李洪彦。
遇上那位爷,她今晚也不要想查案了。
眼见誉亲王越走越近,姜寒烟眼一扫,躲进了幽暗的走廊里,飞上了房梁,算是躲过了过去。
本来准备下去,但是她看到了刚才消失的陈海、何山来二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走廊深处。她想了想,暗中跟了上去。
在一处拐角,陈、何二人拦住了一个人的去路——柳翎儿。
柳翎儿倒也不慌,对他们二人的拦路似乎并不意外,含笑道:“二位爷,有何指教?”
陈海拿出一沓银票来,递给柳翎儿,“柳老板,请笑纳。”
柳翎儿笑而未接,“无功可不受禄,陈三爷。”
何山来同样也拿出一沓银票来,递在柳翎儿面前,“欸,柳老板,今儿是我们不对,扰了慕湘坊的生意,如何能让你破费?”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陈海说道:“柳老板,这钱你该拿,不要推辞了。”
他们望着柳翎儿的神情总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柳翎儿保持着微笑,伸手接下了银票,“既然二位爷给我柳翎儿面子,我又怎么好拂了二位面子,两位爷和气才能生财不是?”
俩人异口同声,“是是是,柳老板说的是。”
陈、何二人发出了一阵笑声,当他们看到柳翎儿只是看着他们时,陈海立即反应过来,“楼里正是热闹,柳老板贵人事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柳翎儿又是微微一笑,她的笑从来停在相同的弧度,“那二位爷玩尽兴。”
陈、何二人离去,柳翎儿看着他们的背影,手中银票数都不数,就唤来了丫鬟,将银票给了她,“去,分给今儿出台了的姑娘们。”
“是,老板娘。”
丫鬟退去,柳翎儿理了理裙摆,一脸冷漠地巡楼去了。
姜寒烟从暗处出来,笑道:“果然是个人物!镇了场子,竖了威风,还不忘给陈海和何山来搭搭桥,今晚的酒水钱多的恐怕都挣回来了。”
她猜到了陈何二人找柳翎儿的目的,惊讶的是何山来不过是上面口头上说了让他当漕运使,公函都还没下来,柳翎儿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还有陈海这个陆运巨头,竟然也想参与漕运的事,柳翎儿也一清二楚。
诚如萧锦所说柳翎儿这女人真的不简单啊。
姜寒烟对柳翎儿好奇起来,这种好奇源于捕快的本能,柳翎儿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而正巧她喜欢挖掘秘密。
不过眼下,还是先查找吸血妖一案的线索为要。
姜寒烟记得从长屏巷看来的方向,慕湘坊上有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常子贵的案发现场。
虽然可能并不会查出什么线索来,但现在仅有的线索都指向慕湘坊,而又没有新线索的情况下,还是应该去那间房看看。
现在又正是大部分人都在前厅的时候,后面的房间几乎没人。
姜寒烟凭借记忆和身手,很快就找到了那间房间。这间房在三楼的里边,单独一间,左右都没有房间。
屋内漆黑一片,姜寒烟确认了里面没人,推门潜了进去。进屋就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很舒服,具体是什么香味却又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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