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翟天宝的要求下,陈墨竹把她单独留在会议室,却还是不放心。
“要不还是再叫个人来陪你吧,那人贱得很,万一耍点下三滥的招式,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不是。”
他一再坚持,翟天宝这才松口,答应在杨慎独的陪同他,与严藏锋会面。
事实证明,大自然的威力远胜理性的权衡——翟天宝他们在会议室坐了不到5分钟,严藏锋就屈服了,催着翟天宝赶紧下来接他。
去到公司的路上,他哆嗦个不停,愈发用力地裹紧那块白布。
陈墨竹看得一声嗤笑,有意讥讽:“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践踏严老的心血,还伤风败俗,够我笑一年的。”
这回严藏锋倒是学乖了,耷拉着眼皮,装作没听见。
直到一行人进了会议室,他又抖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却再也不敢拿出先前的无赖劲对付翟天宝了。
稍微摆了会架子,他便亮出自己的要求。
“家父纪念馆的建设,武元集团已全权委托我筹办,”想到顾洪武的承诺,他总算又有了几分底气,看翟天宝的眼神也傲慢起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翟天宝却已不耐烦听他东拉西扯了。
“我替你说吧,”她果断地抢过话头,“你要给老师建纪念馆,现在缺钱,想从我这打秋风,对不对?”
严藏锋当即皱起眉头,捂着心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么不中听的话,你都是从哪学来的?亏家父一直那么关照你……”
“顾洪武让你建纪念馆,会不给你钱?”翟天宝好笑地看着他,“难不成是你把钱败光了?”
严藏锋不由心头一紧,心中暗叫不好,这丫头片子比他想象的难对付多了。
要不是断定她对建馆的事一无所知,他几乎要怀疑顾洪武暗中反水,伙同翟天宝来对付他了。
她猜得几乎分毫不差,只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是严藏锋几经辗转找到顾洪武,想靠着上一辈的交情,从他那讨点钱来。
出乎严藏锋预料,顾洪武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唯独加了一个条件。
“翟天宝那丫头,最近过得太滋润了,我不喜欢。”他含蓄地提示道。
于是,本着“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念头,严藏锋出尽洋相,总算逼得翟天宝现身了。
而他的第一步棋,也算是落定——他知道翟天宝收有不少严家礼未曾公开的画作,而与之对应的临摹之作,恰好在严藏锋手中。
没有比这更稳妥的生财之道了。
借着建馆的由头,严藏锋会逼着翟天宝交出所有严家礼的画作。等到纪念馆建成,他就会把严老留下的翟天宝的习作当成原作展出。
而真正的原作,自然是要待价而沽,留给那些有缘又有钱的人。
更保险的是,没有人能够揭穿严藏锋,哪怕是翟天宝。画作是她交给严藏锋的,只有他们两人能说得清真伪。
严藏锋甚至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真到那时候,她不知死活地说那些画都是假的,他就能好整以暇地反咬一口:
“这些画只给过你一个人,你说是假的,那真迹又在哪呢?”
不但翟天宝百口莫辩,严藏锋还能落个好名声,毕竟她栽赃陷害在先,他还愿意为她遮掩,这么善良的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到那时,顾洪武想必也会看在他办事得力的份上,对他另眼相看,再多给他些好处吧?
一念及此,严藏锋的心便止不住地躁动起来。
他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周密的布局,眼看着翟天宝就要上套,严藏锋愈发急不可待。
可偏偏翟天宝好似看穿他的图谋,始终在圈套边徘徊着,试探着,却还是没有迈出他最想看到的一步。
“不是只欠东风么?到底差什么,你倒是说啊。”她追问道。
她越是和气,严藏锋心里就越忐忑。
好不容易,他把心一横,祭出了他编好的故事。
“我清点过家中藏品,发现家父生前所作的一套十二生肖图,唯独缺了兔子那张。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你拜师那年,家父送过你一张《玉兔捣药图》。”
他有意就此打住,瞪大眼睛希望翟天宝自觉点,主动把画交出来,免得多费口舌。
没想到翟天宝大大地狡猾,根本不按他的意愿出牌。
“知道是给我的礼物,你还跟我要?”她一双澄澈的眼睛牢牢盯住他,仿佛早已看穿他的心虚,“而且老师一直画人物的,什么时候画了十二生肖?”
严藏锋答得飞快:“就是他过世的那年……”
“有照片吗?我看看。”
本来就是编的故事,严藏锋上哪给她变出来?
但他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当即勃然大怒:“我找你要画,你推三阻四,反倒找到我头上来了。怎么?是不相信我,还是那张画早就不在你手里了?”
他知道翟天宝很畏惧他。早年她来严家学画,被他找着由头骂过几次之后,每每见到他,她都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本以为自己余威尤烈,不想十年不见,翟天宝增长的,不止是美貌,还有脾气和胆量。
见严藏锋发怒,她非但没有就此收敛,反而制止了想要平事的杨慎独。
“我印象里,老师不喜欢画成套的图,因为他觉得,技艺如流水,是一直在变动的,就连他自己,也能难保证一套作品的风格完全统一。与其让作品水平参差不齐,还不如干脆别画,”说到这,翟天宝忽然笑了,“你可是老师看着长大的,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严藏锋当场语塞。
但这会可不能输了气势。于是,他强词夺理:“我当然知道,但是……”
“你不会当真了吧?”翟天宝吃惊地瞪大眼睛,“我随口编的诶!”
这下严藏锋是真的无语了。
他甚至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几乎可以猜到,就算他真的发怒,翟天宝也只要轻飘飘的一句就能带过:“我开玩笑的。”
而旁听的杨慎独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当着严藏锋的面,他毫不掩饰地嗤笑起来。
笑声有如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得严藏锋的脸又辣又痛。
这时候翟天宝递过来的台阶,他就不能不下了。
“所以,你费这么大劲找到我,是要钱,要画,还是都想要?”她说得漫不经心,像是随手打发路边乞食的野狗,“麻烦你直接点,我和法务都有正经工作,不像你。”
严藏锋的脸,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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