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当场黑了脸,晚上云长河就带着人找上门,质问云长山,“大哥,你当个村支书俺们没跟着沾光,这个俺不说啥,可你要发扬风格取消你女婿的名额,那是你家的事,凭什么拿军子开刀。他有文化,有能力,思想还积极,在公社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你凭什么划了他名额?”
云长山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吐了一口烟,“真思想积极就该把学习进步的机会留给别人。”一句话把两人堵了回去。
云汀兰坐在卫生所里,翻看着谭阿婆给她的医书,还能听到斜对面云二叔家传来的摔打和嘶吼声。
“不结……休想……女婿……”这些词不断往她耳朵里钻,凌溪问她要不要看现场直播,云汀兰摇头,不感兴趣,还不如谭阿婆给的医书有意思,这些书她都看过,还不止一次,甚至可以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但这本不一样,谭阿婆做了批注修改,那是她几十年的经验积累。
谭阿婆用药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擅长以毒入药且她对药量的把控精准到极致,真正的一人一方。
同一张药方,于甲来说是良药,同样病候的乙用了保不准就要中毒,正因为她行医用药都异于常规,所以必须面诊。
也是因此,谭阿婆从不给药方,都是直接给汤药,或是给成品药丸。不愿泄露秘方只是其一,还有就是她药方的这一特性。
另外也有批斗的原因。
这事得从当年谭阿婆夫妻被批斗说起,因夫妻俩医术精湛,乐善好施,又救人无数,深受朱家镇人的爱戴。
只可惜,建国后一家子被划成富农,大家多少有些避讳,加上《中.医师暂行条例》的颁布,他们夫妻不得不把药铺关了。
但真有病患求上门,他们还是会帮着看病,却分文不取,只是药需要他们自己去抓,这不就得给药方嘛。
盛夏的一个雨天,朱家人上门求医,谭阿公也没多想,帮着诊完脉开了药方,就送朱家人离开。
不想,就因为这一善举给谭家带来灭顶之灾。
朱家那个朱老大病好后,不仅不感恩,反而拿着药方去革.委会举报了谭阿公,说谭阿公不做人,让他吃屎,是欺压侮辱他们无产阶级,是万.恶的黑.势.力。
试想,你无私治好的病患,反而对你拳脚相加,打的还最狠,有几个人能释怀?
反正谭阿婆过不去那道槛。
这也是当初朱姓病患死在门口,谭阿婆都没开门看一眼的原因,被蛇咬怕了,自然谨慎。更是在心里给自己立下“不给朱姓人看病”的誓言,不然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枉死的老伴和孩子。
也是因此,大家对谭阿婆的评价毁誉参半且讳莫如深,真心信赖她的医术,又不敢招惹她这个人。
实在不得已必须向谭阿婆求医,也都是找原主,让她带他们过去。
凡是没见面却能拿到药的,不用问,都是小姑娘自己开的药方。
这事,谭阿婆也知道,但在她看来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小妹开的药方又吃不死人,顶多没用嘛,她也就听之任之。
真有事,她再出面也不晚。
病情嘛,有反复多正常。
不得不说,这一老一少这么投缘,某些方面还是极象的,所以谭阿婆是真的喜欢云婷澜,把她当孙女和传人看待。
云汀兰看病与谭阿婆刚好相反,她曾经追求的是一方千人,努力让药方普及,让更多的人可以使用。
不能用孰优孰劣来比较二者的行医用药,只能说各有千秋。
谭阿婆开的药方适合个体,更有针对性。云汀兰的药方更便于普及,适合大众体质。如今跟着谭阿婆学习,她觉得受益匪浅。
正看的入神,头顶笼罩一片阴云。
“云婷澜,你真没出息,高中毕业只混到这破诊所当赤脚医生,我要是你,再不济也能混到镇中学教书。”
鬼才要去当园丁呢,她这辈子就想悠闲度日当咸鱼,再说了这身体也不允许呀,用齐翠霞的话来说,“我家小妹身体弱点咋了,天生享福的命。”
“确实挺可惜,唉,朵儿姐你怎么不去上高中呢?”
那是她不想上吗?这不是没考上,大伯不帮她走关系,三叔不同意她住过去,她爸也不愿意出学费。
云朵儿脸色阴沉,只觉得云汀兰在故意奚落她,把奶糖重重的拍在云汀兰身前的木桌上,“这是我的喜糖,哼,这可是奶糖,不像有的人,小气吧啦只买的起硬块糖。”
这小气吧啦的人自然是说宋今寒。
订婚那天,宋小气买了十斤的硬块水果糖,见人就送,村里每人都得三四块,高兴着呢,然后大家齐齐问候二房的人,“朵儿丫头订婚那么久了,咋不请我们吃个喜糖。”
估计云朵儿没少生气,不然不会特意来炫耀。云汀兰挑眉,还以为刚那么一出,这亲事要黄,没想到还能吃到喜糖。
也是稀罕事。
云朵儿天鹅颈高高昂着,“我要进城了,去服装厂。”那得意的小表情明显在等着云汀兰羡慕嫉妒恨,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呦,服装厂啊,我知道,最近在招临时工。”圆圆突然从云朵儿身后绕出来,一听那阴阳怪气的调调,云汀兰就知道她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招呼她进屋,“你怎么来了?”
“感谢你呀,我爸知道你把县医院药房的工作让给我,说什么也要郑重的感谢你,这可是有编制的,不是临时工。”
县医院药房?编制?云朵儿不信,可圆圆的样子不像撒谎,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骂人,你不去给我啊。
想着自己可望不可及的工作,云汀兰唾手可得,还毫不珍惜的送人,气成河豚。
圆圆仿佛没看到云朵儿青紫的脸色,诧异的拿起大白兔奶糖,“咦,这不是我拿去你家的奶糖吗?怎么出现在这?”
话是问云汀兰,眼睛却瞅着云朵儿。
云朵儿先不干了,“别胡说八道,这是我妈特意去镇上买的……”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么点时间,她妈就是骑自行车也不够一个来回,更何况是步行。
可云朵儿会认吗?不会。
云二丫突然跑了进来,拿起一块奶糖,对着诊所外面喊,“太奶,奶,咱家奶糖找到了,牙印,我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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