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怃最近很是懒散,吃饭都不想去城里吃,只吃些干粮,就着些酒水,每日昏昏沉沉的,像个游魂一般。
小驴阿声都看不下去了,不住的哼哼几声,却被祁怃乱舞的手打断。
他让阿声一路向北,根本不看路一样,也不在乎驴子能把他带去哪,他只是昏昏沉沉的赖在车上。
又一日昏醉,天光大亮,祁怃摇摇眩晕的脑袋,往袋子里摸去,摸了几下什么都没摸到,又去摸酒壶,仰头倒下了,只留下了一滴。
祁怃使劲摇晃酒壶,又掉出来一滴,再也掉不出来了。
唉,干粮也没有了,酒也没有了,祁怃幽怨的盯着空荡荡的小车,紧眯着眼睛,看向阿声。
他轻轻抚摸着阿声的脊背,声音悠远:"亲爱的神驴阿声,你愿意替你得主人我,去镇上采买干粮和酒吗?"
回应他的是一记猛踢。
沟通无效,祁怃仰天长吼,怨气十足的去洗漱。
他每晚都尽量找有水的地方宿下,他迷糊的看着水中的自己,一身的怨气冲天,眼下厚重的乌青,双目无神,头发乱糟糟的,祁怃吓了一跳。
立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全身上下捯饬了一下,良久才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出来。
"嗯,不错。"祁怃满意的看着自己,像个人了。
漫天的关怨气似乎也被洗去了,祁怃笑眯眯的安顿好阿声,自己去镇子上采买了。
刚刚踏入镇子的集市上,祁怃才如梦方醒一般,摸了摸萧贺安送自己的囊袋,貌似,可能,大概,没有银子了。
萧贺安上次给祁怃的钱,他上次偷偷塞到他身上了,并没有要,导致现在分无分文。
喝酒误事啊,喝酒误事,现在连干粮都吃不起了。
祁怃欲哭无泪,开始痛恨自己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一个转身,就打算回去带着阿声去野外觅食,最好能抓个鸡捕个鱼啥的。
走到镇门的时候,祁怃眼神一扫,发现了一张告示,寻一画师,需画技高超,出神入化,赏银五十两。——罗家堡出。
祁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画师,五十两,简直为自己量身打造,他飞速揭下告示,一路询问,牵着阿声,来到了镇子侧方几里外的罗家堡。
在踏入罗家堡范围内之后,祁怃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花香,似是山茶花的味道。
祁怃心头微动,现在刚八月份,正常来说山茶花刚刚抽芽,怎么会现在就有山茶花呢。
越走越近,花香更为浓郁,还夹杂着一丝,别的味道。
祁怃眉头微皱着,他转身往后走,准备把阿声带到别的地方安置。
还没走过几步,身后突然悄声无息的出现了几个人,祁怃耳朵微动,装作没有发现,还是保持着要走的样子。
这时,几个人忽然团团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人大声呵斥:"你要去哪里!"
祁怃垂眸敛去眼中情绪,在抬眼时亦然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他畏畏缩缩的掏出来一张告示:"我是来画像的……"
周围六人,身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木质的面具,上面雕刻着山茶花的花样,六人身形体态都大差不多,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祁怃。
那样子,不像质问不速之客,倒像是,不让他离开一样。
中间那人眼神凌厉,剑未出鞘,却是抬了起来,"那为何鬼鬼祟祟的来了又走!"
"我这驴子啊,是个糙家伙,闻不了这沁人心脾的花香,我打算把它牵远一点呢!"祁怃模样无辜又胆小。
话语刚落,阿声还配合着打几声喷嚏。
许是胆小的样子,也或是沁人心脾的形容取悦了这人,他放下剑说:"既然是来画像的,就先进堡吧,由他们几人去安置你……的驴。"
祁怃一副为难的样子,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人一看他这犹犹豫豫的维诺样子,就不屑在跟他说话,摆了摆手让两人去牵驴。
手还没碰到驴身上,那驴像发疯了一样,蹄子乱飞,还给了那两人一人两脚,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猛的冲了出去,吓得几人正要去追,却发现那画师不知何时载倒了正在捂着腰大叫,孰轻孰重几人都知道,果断放弃驴子,去扶祁怃。
祁怃可怜的扶着腰,叹息不已:"我刚想着说,这驴子脾气不好的很。"
说话那人戴着面具,虽然看不到脸黑,但是能从眼睛里看到。
他狠狠攥了攥拳头,又想起家主的叮嘱,心中怒火翻涌,这个死画师,等完事之后一定杀了他!
他缓了缓心中郁气,语气生硬:"跟我们来吧。"
即使语气全无尊敬,祁怃像是无知无觉一样,客气的跟着他走了。
一路上,六人呈包围圈状态,不远不近的跟在祁怃身边,似乎很怕人跑了。
离罗家堡大门越来越近了,那香气更是浓郁,祁怃面色日常,温文尔雅,像来赏花的一般。
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人,看着像是管家模样,此人倒是毕恭毕敬,只不过语气平平:"大师,请。"
祁怃轻轻点头:"劳烦。"
那六人倒没跟上来,留在门外了,就像专门护送祁怃的一样。
很明显的圈套意味,祁怃也还是来了,反正他也走不了。
堡内花香竟浓郁的呛人了,祁怃抬手轻掩口鼻,不自在的咳嗽几声,不过他还是保持着温润如玉的雅客身份,只咳了几声就忍住了。
那管家一路无声的带路,听到祁怃的咳嗽声,步也没停,只是平淡的说:"堡后种着大片花树,多闻闻就习惯了。"
祁怃没什么语气的嗯一声。
相对无言。
走过沙沙作响的石字路,拐过几道长廊,经过几处小院,终于是走到了罗家堡堡主的待客厅。
明明是往里走,管家说这花林种在后山,越往里香气确实越淡了,尤其进了屋子,香气更是所剩无几。
并且,世人传罗家堡的三茶酒酿,神乎其神,这里似乎并无流水,院中石子铺路,一棵草木也无,一只动物也不见,真是寂静无声。
脑中思绪不断,祁怃面色不改,他这人最习惯的就是山崩之前面不改色了,微笑是他最伟大的伪装色。
管家将他引进会客厅,自己则关上门守在屋外。
管家并无通报客人来到,屋内也并无人,祁怃试探的喊两声:"堡主在吗?有人在吗?"
没人回答他,祁怃却是知道,这里面是有人的,一道清浅的呼吸声藏在西南角落处。
祁怃装作苦恼的样子,扶着腰转了几圈,还试着询问管家情况,当然没得到答复,转了两圈似是腰疼的不行了,祁怃就要坐下。
"咳咳咳,画师久等,方才在下竟是睡着了,这些日子太过劳累,还请大师见谅。"一道粗犷健壮的声音响起。
脚步声响起,祁怃扶腰去看那声音响起的地方,来人面目红光,眼神炯炯,健步如飞,一点都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祁怃:"……"
编理由也不编的有说服力一些。
祁怃微微笑着,摆手表示不在意:"堡主日理万机,还是要保重身体的。"
罗井哈哈一笑,浓密的胡渣随着他的笑容牵动而耸动,看起来竟有些诡异:"大师还请坐!"
二人落座,祁怃正经的拿出那告示来:"罗堡主,在下揭了告示,来此画像,不知何人需要画像?"
罗井没想到他如此直接,愣了一瞬,脱口而出:"祁大师不急。"
说完之后屋内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祁怃皱着眉,一脸奇怪点说:"罗堡主,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你怎么知道我姓祁?"
罗家堡虽产三茶酒,却是不情愿入世的,交易也是只派一人戴面具交易,从不过问江湖事,此番话语,属实有些蠢了。
"啊……"罗井脸上有一丝慌乱,手指无意识点抓着椅子:"啊……下属看到驴车了,这祁大师有一驴车已经是人人皆知,一猜就知道。"
"哦……这样啊……"祁怃一脸了解了的样子,似是不准备再次追究,忽然话锋一转:"那是要画谁?你府上死人了吗?"
犀利的话直击罗风,这人脸上都是尴尬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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