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无嗟问:“没别的想问的?”
严承云垂眸,“有很多,可以慢慢问吗?”
“不可以,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咱们就说清楚一点,不要逃避,看着我,粉饰太平是最愚蠢的做法,我跟你说过的吧,种子这种东西生命力很顽强,发芽的时候都能顶开石头,更别说是这薄薄的一层粉饰太平的纸。”
“所以你确定不和我把话说开吗?你就想任由那颗猜忌的种子在你脑子里疯长吗?不怕它把你头盖骨顶开喽?”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哦我的宝贝,你是知道的。”
他俩在这对峙,那个陌生少年盘腿悬浮在不远处的半空中看着这一切,边看还边吐槽,‘宝贝个鬼啊宝贝,只会口花花的垃圾男人。’
不过这一切丁无嗟并不知道就是了。
严承云却摇头道:“不只是我愿不愿意问,你愿意说吗。”
“怎么会不愿意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之后的事,那就不在我的掌控里了,怪烦的。
于是丁无嗟再一次向严承云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不同的是,因为没有之前的种种铺垫,严承云只送了他四个字——“与虎谋皮。”
丁无嗟承认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可那又怎样,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上位者操控游戏,NPC乐在其中,他们这些玩家被时代的洪流碾的渣都不剩。
被管理局员工拿来当诱饵的丁长悦是个例吗?死在员工倾轧中的陈景是个例吗?被卸磨杀驴的凌歧是个例吗?没被怪物杀死却反被同事捅了一刀的林向晨是个例吗?
不是不是都不是。
可偏偏他们眼瞎耳聋,心是烂的,灵魂是腐朽的,个个都宛如行将就木的尸体。
烂了就是说不能要了,该扔掉。
可偏偏没有人能扔掉这个世界,更多人会说,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丁无嗟不承认自己被世界抛弃了,要他说,他是被人类社会抛弃了,人类凭什么代表世界意识呢,世界就在那里,被其上的生物涂鸦,他们好像是一体的,所以别人在指责人类社会的时候总是会说,这个世界怎么怎么样。
世界多无辜啊,不管你怎么对它,它都不会嘲笑你,抛弃你,当然也不会对你温柔以待。
它是一动不动的死物,亦或高高在上的神明,与你,与我,都无甚关系。
人类是不能和世界连为一体的,只是我们生活在这儿而已,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把这里称呼为家而已。
所以所谓世界的腐烂,不像苹果,苹果啊,你看它表面上只烂了一小块,可它整体是连在一起的,其他部分一样充满细菌,世界呢,只要把烂掉的人类社会拔除掉,就还是好的。
不过丁无嗟并不想拔除人类社会,虽说它是这个世界的病灶,可身为人类,他更想去医治它,而不是毁灭它。
医治起来很困难,也不能保证完全治好,但总归要试试。
最最重要的是,作为被剥削者,他深深的厌恶着这个社会。
偏偏就是最热血,最冲动的心性,圆滑不了、忍受不了、沉默不了,被打磨的同时也要去打磨世界。
说得自私一点,就是不爽、不服,就是想把那些傻逼的摊子掀了。
可惜就是爱情亲情夹杂其中,让人纠结,不知如何选择,丁无嗟他啊,就非要选最难的,人就活这一生,是忍气吞声的平安喜乐,还是奋力向前的波澜壮阔。
如果选择真的这么简单该多好,无奈现实永远无法用简单的两个词概括。
平安喜乐里夹杂着多少仇恨的怒火,多少明争暗斗,多少个被恶心的食不下咽的日夜。
波澜壮阔里又夹杂了多少人情世故,多少胆战心惊,多少夜不能寐,多少失去与痛苦。
有些东西摆在明面上简单,实际不知有多难,有些选择摆在明面上难,实际上,实际上用一时的愤懑就能选出来。
丁无嗟仰头望天,啊不,望头顶的石壁,轻轻道:“改不了了。”
丁无嗟开始看石壁,严承云看着他,“我从小就听你的,听你说我父母是错的,听你说老师不公平,我相信你是对的,但这件事……损失太大。”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再稍微温和一点……”
丁无嗟打断他,“没有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
严承云:“我会帮你,但能不能……”
丁无嗟继续打断,“没有一个人想杀人,但我不能阻止怪物杀人……”
包括林向晨在内的堕落者在丁无嗟这里都算是人。
“所以你要放任他们吗?”严承云的声音很轻,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风里,不过幸好,这里没有风,丁无嗟顺利听到了他的话。
丁无嗟觉得自己无从反驳,在某种层面上,他确实放任了这些怪物,“我和他们说过……”
恢复神智的林向晨替他说,“你什么态度啊小孩,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好吗,小丁他可是在那些怪物面前据理力争,说他们如果下手,他一定会追杀他们的!”
丁无嗟听着,林向晨是偏向他的,自然也替他说好话,这话里和当时的情况只符合了三分吧。
可谁不知道呢,一旦开战,那必然是死伤遍野,没办法辩驳。
这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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