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家里人都做出了一番大事业,唯有自己一事无成。
明明他是男子,以后要接替父亲撑起国公府的门楣,可倒叫姐姐妹妹给比下去了。
苏长河现在都不爱去上学,裴远天天缠着他,要他带晓晓来学堂玩。
裴远自从吃了晓晓给的开窍虫,就跟换了脑子似的,以前读书狗屁不通,现在都能出口成章了。
苏长河以前对念书不甚上心,反正比起唐永宁,他差得远了,被唐永宁比下去,也觉得没啥。
可是,现在他不管多不乐意,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一不小心,就被裴远给超过了。
裴远之前那是出了名的不成器,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最末名了,可苏长河还是没办法忍受输给裴远,所以念书也比以前用心了。
夫子都夸他进步神速,可他还是不喜欢去学堂,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是沾了父亲和姐姐妹妹的光,这些同窗才对他那么好的。
自己一无是处这事,都成了苏长河的心病了,那日,他上学走到一半,就绕到康纶住的地方去了。
殿试的时候,康纶还是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成了状元。
赵立明屈居第二,是榜眼,他想像父亲一样做一番实事,便选择了放外任。
皇上皇恩浩荡,允许他等父亲赵宏业从西陵回来,再去赴任。
康纶如今进了翰林院,成了翰林院编修,自然也不方便赵辉住在镇国公府。
他现在住在猫耳胡同,这是朝廷分配的房子,虽然是状元,也只得两间房,大的那间隔了一半做卧室兼书房,另一半算是客厅,另一间是一个小厨房。
虽然小,对康纶来说,已经是顶好的了,比起状元楼的柴棚,那可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还不用花钱。
他和七八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别人都拖家带口的,他一个人住,算是豪华了。
苏长河可不这么认为,这猫耳胡同也太偏僻了,这再往外走,都快到京城外头了。
他今天临时半路起意要来,也没准备个车马,折腾了好久,才大致找到地方。
又问了不少人,七拐八绕的,才打听到猫耳胡同的具体位置。
走进胡同,这路上都是泥泞,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在泥地里玩泥巴,穿着粗布衫的老妪在门口骂娘,说自己家晾晒的衣服被偷掉了。
苏长河何时见过这场面,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又遇到两个妇人叉着腰吵架。
好不容易来到康纶的院子里,这里倒没人吵架了,只是也热闹得紧。
两个妇人坐在院子里浆洗衣服,边洗边唠嗑,那叫一个聒噪。
还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掏蚂蚁窝,笑声不断。
苏长河一度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一个洗衣服的妇人见了她,热情地问:“这位小公子,你找谁?”
嘴里说着,眼睛不停的打量这苏长河,也难怪,他这一身锦衣华服,谁不得多看几眼呢。
苏长河几时被人这么盯着看过,家里的下人都训练有素,眼睛都不会直视主子的。
苏长河有些局促的说:“请问康纶康状元住在这里吗?”
那妇人没回答,直接扭头,扯开嗓子叫道:“康状元,有人找你!”
康纶正在屋内看书,听得外头有人叫唤,赶紧走了出来。
一看是苏长河,先是一愣,随即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长河,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苏长河被康纶领进屋子,有些心疼的说:“康大哥,你就住在这里吗?”
康纶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你还看不上这个地方啊,我跟你讲,要是没考到前十,连分房子的资格都没有,再说,这里不是挺好吗?”
“这里一点也不好!”苏长河没法想象,一朝状元,分到的竟是这样动物房子。
康纶笑了:“长河,你眼中的京城,只是其中一面。是世家大族一望无际的宅院,是西门街纸醉金迷的繁华。
真正的京城,世家大族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寻常百姓,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没办法保证三餐温饱,更别说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而这才是大多人生活的样子。”
苏长河不可置信的看着康纶,他经常随母亲去施粥,也见过那些流浪儿的乞儿。
其实他也不大懂,为什么他们会愿意当乞丐,他们的父母怎么舍得抛下他们。
他没法想象,有人穷其一生,连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康大哥,为什么会这样?”苏长河问了一个自己难以启齿的问题。
自出生起,他就锦衣玉食,他知道有贫富差距,不同等级这回事,可是,他没法接受,康纶,这么一个大才子,堂堂新科状元,就只能住在这样的陋室里。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康纶只笑了笑,他这个小兄弟,需要开开眼界。
他拍了拍苏长河道:“今日我恰好休沐,走,我带你去看看你不曾见过的京城!”
这猫耳胡同,在京城城南的外围,京城的中心,自然是皇宫。
在外一圈,是那些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的,皇亲国戚的府邸。
比如太师府和丞相府就在那一个圈子里。镇国公府和靖安伯府,又离皇宫远了些,以此类推,总之,这个圈子里的人家,没有三代以上人的努力,几乎是挤不进来的。
有些官员奋斗了一辈子,能在城南买上一套一两进,独门独户的院子,已经算是出息的了。
更多的官员,在外头看着光鲜亮丽,有本事的回家才能住在猫耳胡同这样官家派发的地方,不用出钱,更多的人,只能租房子住。
官员尚且如此,其他平头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康纶雇了两条毛驴,带着苏长河从猫耳胡同出发,往更边缘的地方探索。
看着眼前越来越拥挤破败的建筑,苏长河的心一沉再沉。
男人女人似乎没有那么在乎男女大防了,有个衣裳满是补丁的女子背上背着个小娃娃,挤进了男人堆里,在男人们的哄笑声中扛起一根木料,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她的叫骂,又引起了另一阵哄笑。
而那些哄笑的男子,并没有闲着,他们的手脚一刻不停,将着木料运到很遥远的大路边的马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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