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向昂在做决定之前,宣召了甘棠入宫。
甘棠步入御书房时,御书房内龙涎香轻烟袅袅,只见齐向昂坐于书案后,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
齐向昂审视着御案前的女子,忽然之间觉得很像一场幻境。谁能想象,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宫女,如今却已成为了齐国朝堂上的定心丸。
齐向昂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玉瑶,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吧?”
“回禀圣上,臣已二十六。”甘棠不卑不亢地应着。
“真就一生不嫁了?”齐向昂追问着。
“慧明大师说了,强求不得。若是真遇上了有缘人,臣也不会不识趣。”
齐向昂微微颔首,仿佛是在评估女子是否真有担当此重任的能力,继续说道:“玉瑶,朕知你才华出众,政绩斐然,今日特召你前来,是想听听你对丞相一职有何见解。”
甘棠郑重其事道:“微臣承蒙圣上厚爱,心中感激不尽。丞相之职,关乎国家兴衰,微臣自知责任重大。然,微臣愿以毕生所学,竭尽所能,为圣上分忧,为社稷谋福。”
“你年纪不够大。”
“圣上登基时,还没臣现在的年纪大。臣不敢与圣上相比,却也不想妄自菲薄。”
“你经验不够。”
“在过去的几年里,圣上应该清楚,臣的能力不限于司农寺,臣合作过的部门、官员也数不胜数。”
“你是女子。”
“这便更不是问题了,圣上治下出了第一个女状元,为何不能出第一个女丞相?”
一问一答中,氛围倒是更显轻松起来。
齐向昂本就不是要拦着甘棠去做这丞相,他问出这些问题,是因为即便他不问,也会有人来问。他只是想确认,甘棠是否做好准备去承担责任。好在,甘棠并未让他失望。
从御书房出来时,甘棠觉得十拿九稳了,却没有放松警惕,她手里还有一大把高官的料,说不好听了,谁上去她就拉谁下来,直到齐向昂心甘情愿把这个位置交给她为止。
能走上高位者,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厚厚的债。甘棠之所以没有一次性扫清,是想着等下一届科举进行后,有人才能够填补空缺时,再来计较,免得朝堂干净了、干活的人都没了。
甘棠也不担心其他人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毕竟她每一步里都没什么黑历史。她连做生意的税都是超额交的!
为了防止手下的人坏事,甘棠还嘱咐了夏旋,让她每个月开展思想品德课,对府内严加管教。
另外,甘棠早就做好了几手准备,联合了其他势力,势必要将她一次性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并非贪恋权势,而是只有站得够高,她才能做得越多。
几天后,齐向昂终于宣布,任命甘棠为当朝宰相,一时间,玉府门前车水马龙不断。
甘棠上任后没多久,便主持了科举考试,抓了四个作弊的,把他们家里也查了个底朝天,甭管是坑爹的还是坑自己的,统统都受到了惩罚。其次,便是一如既往按照名次录取。不过,齐国虽开放了二十余年女子科举,但女子的受教育程度普遍受到限制,因此,像沈青黎那样的女子始终是个例。这一年的科举中,女子考到的最好的名次便是十八。
甘棠公事公办,没有因为第十八名是女子就对她有更多优待。顺杆子又撸了一把贪官,充盈国库的同时,将底下那些能干事、懂业务的官员往上提拔,又将此次中举的学子调往各基层去实践,主打一个绝不让没有经验的人在岗位上胡乱作死。
有些官员以为自己会在位置上做到死,被甘棠搞了这么一出,还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甘棠也担心他们升职以后就会飘飘然,便常常请他们去听戏,借着戏文对他们进行敲打。
甘棠不能保证,每一片土地上,都会按照制度去做事。她能做的,就是不断完善制度,一个部门都不放过,让制度成为依据,强化依法治国,尽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甘棠仅上任一年,朝中风气就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上行下效,就连齐向昂一个成天待在宫里的,都感觉有什么不同了。
齐向昂成天在萧岚曦面前变着法的夸奖着甘棠,萧岚曦也不能唱反调,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甘棠已经有半年没有给宫里送钱财了,小允子几次去丞相府都没能见到她。
萧岚曦知道甘棠忙,可再忙,她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送东西的事情而已,又不需要她亲自送。
萧岚曦悔恨良久,早知甘棠真能当上丞相,她当成帮着说两句话怎么了?至少还能让人惦念着点好。
再说回齐向昂,他以前的确不希望萧岚曦和甘棠的关系太亲密,担心她们会有利益上的勾结。但如今,在他眼中,萧岚曦做什么都是好的,感觉到萧岚曦与甘棠还有嫌隙后,他便想着如何帮她们修复。
甘棠怎么都没想到,齐向昂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自己的原则都不顾了。可君命暂时不可违,她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进宫。
萧岚曦见甘棠时,还带着她那三个孩子,在孩子们面前对甘棠赞赏有加,那语气,恨不得将她奉为这世上最有才华之人。
甘棠当着孩子们的面倒是不好驳了萧岚曦的面子,便一直应和着。
直到嬷嬷带着孩子去休息,萧岚曦拉着甘棠的手说道:“玉瑶,我始终将你当作亲妹妹一般来看待,听圣上说,你为他分忧许多,我甚是欣喜。”
甘棠敏锐地发现,萧岚曦的自称不是高高在上的“本宫”,而是平易近人的“我”,可那又如何呢?装出来的和善,谁都可以拥有,那并不值钱。
甘棠忽然想到了虞听雪,或许人就是念旧的,又或许应了那句话,“活人总是比不上死人”。
她想到了虞听雪每次见她时,都是一副疏远有礼的样子,即便有诸多感谢的话,也是让胡嬷嬷传达;
她想到了虞听雪屡次出手相助,都没有要求过什么回报;
她想到了虞听雪在临终前还要让胡嬷嬷将她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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