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润的空气参杂几丝木质清香,再往前便出了凌天宗管辖地界,从此山高水远,再无回头可能,浅月攥紧拳头,一颗心酸酸涨涨,忍不住开口,
“师兄,你认个错或许……”
“你这姑娘怎么是非不分呢?”
“是你师父要赶他离开,怎得还让你师兄服软…”
白薇轻笑,眸光潋滟流转,直勾勾看向女孩,似有所悟,
“你不会是喜欢你师兄吧,啧啧啧……”
埋藏于心底的秘密被人堂而皇之,当成笑料摊在了阳光下,无处遁形,女孩的脸臊地通红,不敢抬头,唯恐泄出眼底的泪光,
“薇儿,不用吃醋。”
潇宏笑意软软握住白薇的手,心中欢喜又害怕误会,忍不住细心解释,
“她修炼有碍,我当初只是应师父要求多加照顾,绝无半点私情。”
“况且弱肉强食,她那一身修为连自己都护不住……”
急切的语气忍不住把心底的轻视一并带出,怜悯,同情,无论是哪一个,都像一巴掌狠狠打在女孩身上,打掉了寒夜相护的自作多情,打掉了成为药人的一厢情愿,像极了一个小丑。
一滴泪砸在叶面,滚入了草茎,
“原来在师兄心中,我竟是这般不堪…”
女孩眼尾泛红,颤抖着声挺直身躯,固执看向对方,白薇顺势依偎进潇宏怀中,挡住了对方视线,
“回去告诉师父,定有让她后悔的一天!”
光线刺目,打在女孩的眼上,浅月沉默站立,看相携离去的身影越走越远,清脆的鸣叫在林间响起,惊起一片飞鸟,枝叶簌簌,四月的天色笼在女孩眉间,阴影渐重。
耸立的丹宗峰不似其它山脉,青翠绵延,大大小小颜色的药材将高峰切割成形状不一的药圃,却因疏于打理,荒废成一座孤地,远看,像极了犯错之人才会被流放的荒山野地。
眼前,这座荒芜的高峰便是凌天宗二长老居住地,门下弟子稀少,有天分的弟子更是难寻,纵有一身炼丹本事的二长老,凡事也得亲历亲为。
“月丫头,咋来了?”
沾满灰土的老者,正拔除药田上的杂草,绿叶拂动,已有一指高了,这可都是他的宝贝,任何人护理都不放心,更别提那些毛手毛脚的新弟子,
“我想淬体。”
俏丽的女孩轻轻开口,二长老手抚一瓣绿叶,停住动作。
“哦,啥?”
反应过来,叶子已被二长老掰断,浅月看的心疼,那可是神药的叶子呀,在对方迫人目光中,女孩顿了顿,坚定出声,
“我想淬体。”
老者锐利的目光来回打量,又摇了摇头,放下手中药材,来到浅月跟前,
“可考虑清楚了?”
“你以后都不用当药人试药,毕竟潇宏……”
说到这,二长老没有继续,凌天宗药材有限,而炼制一副上品丹药,需要有人不断试错纠正,拥有快速复原体质的浅月,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不,这回不因他,是为我自己!”
老者手一顿,挤成川字的眉头微松,轻轻叹出一口郁气,这样也好,试药虽无大碍,可其中的疼痛煎熬却也半分不能少,以前小姑娘傻,自个儿咽下,待身好后又扬起笑脸追在大弟子身后,
“你能想明白很好。”
老者拨开杂乱的荒草,露出一束青翠的花茎,亭亭摇晃,鲜亮如玉,二长老转头,深深看向浅月,
“可是淬体,我不同意!”
淬体能洗筋伐髓,能重塑己身,可没谁能顶住那溶骨断筋的疼痛,那不是修炼,是一种极刑,熬过去,也有十赌九输的可能,他怎么能让浅月涉险。
“听话,月丫头,就算比不上通天大能,如今你也能自保了。”
静默萦绕在周围,女孩看向对自己满目关怀的长老,泪意泛起又强压忍下,
“我是师父座下弟子,凌天宗百年之危,我无法也不能袖手旁观。”
说完,在二长老无声的目光中,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淬石峰看起来比丹宗峰还荒凉,毕竟没有哪个弟子能如四长老般用肉身经受日复一日的捶打,浅月刚落到峰顶,四长老的石洞内就传来轰隆轰隆的骨骼撞击声,浅月一凝,仿佛有了思路,不过眼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挑选了几块石峰上的玄铁石用来压阵,身影一晃,赶在师父发现前,回到广寒峰的屋内。
阴灵水,黄精芝……血淬体所需的药材都一一备好,设置生灵勿进的阵法,整个广寒峰寂静无声。
关上门窗,浅月盘腿运功,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天地间涌来,围绕在女子周身运转,却无论如何调整,身体犹如巨大漏斗,大半灵气转瞬滑走,这便是她无法修炼之痛,此刻五识六感关闭,时间不多了,女孩咬牙将周身不多的灵气竭尽全力灌入药材中。
大脑犹如被石锤砸裂,疼到快要昏厥,浅月咬住唇舌,鲜血从嘴角滑落,滴落落在衣裙,不一会儿便泅湿了大块。
“她不过是废物,怎么能修炼呢!”
“她那一身修为连自己都护不住……”
“绝无半点私情!”
恶魔低语,一阵阵熟悉的话音萦绕耳边,不,不是的,眼见灵力将药物融化成水,还差最后一步,灵力转瞬枯竭。
浅月咬牙,不,她不甘心,内力掏空到极限,青筋暴涨,皮肉绽开,裂疼如潮水将人紧紧包裹窒息,灵水化气的最后一步,女孩像一条崩到极致的弦,刹那间,断成两截。
她败了。
“她那一身修为连自己都护不住……”
浅月匍匐在地,无神的双目不知看向何方,她争过,可命运从来就没放过她,斗不过天地,连自己也护不住的废物,女孩的气息渐渐微弱。
凌天宗内声音渐无,以往雀鸟腾飞,今天却不同往常,似乎安静地过分,二长老思来想去,心下惴惴,眼看天现异样,急忙放下药材,衣衫未换便匆匆往宗主大堂赶去,浅月那丫头,不会现在就在干傻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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