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繁华, 京都最热闹的的大街上,奢华精雅的客栈花楼数不胜数。
程家虽是小户,但程诺的爹好歹是一介进士,认识不少文人墨客。
程诺换了一身汉人男子服饰,沿着这入夜便喧嚣起来的街道四下打听。
街中心,有一个雕龙画凤,富丽堂皇的花楼,无数盏灯笼将其照射的灯火通明,莺歌燕语间,更显得绚丽非凡,繁华若梦。
“十多年前,这里曾有一个叫程超英的进士,你可见过?”程诺拦下一个中年客人问道。
“起开,起开!别挡我们家老爷的道。”那人身边的小厮推开她。
却被程诺反手捏住右腕,那小厮剧痛难忍,直喊救命,中年客人勃然大怒,正待发火,轩翠楼的妈妈忙迎过来。
用手轻轻抚着程诺的胸口:“这位爷,您这是做什么呢?我瞅您半天了,您要不找姑娘,就请去别处,我这生意可耽搁不起呀。”
“我找人,不会耽搁你的生意。”
程诺松开那小厮,用手指分开她和妈妈的距离,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妈妈手中。
妈妈脂粉浓厚的脸绽出一抹灿笑,“爷,您找谁呀,这京都里还没我胡仙儿不知道的人呢!”
“程超英,十多年前,他家就住在狮子桥后面。”
程诺连找数日,淡淡地说着,并不抱希望。
但那胡仙儿却瞬间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程诺,眼珠瞪的甚大,用手帕捂着嘴巴。
半晌才说:“小姐?你是程诺小姐?……怪不得我看你眉眼熟悉!我是玉莲啊!”
程诺心中一阵激动,认真看向眼前的女人,细眉红唇,香粉扑的极厚,翠绿小袄,裙脚很短,露出小巧的绣花鞋,细细看去,才依稀有过去的影子。
不禁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玉莲,真的是你?我爹娘去了哪里?他们搬到哪去了?“
她的心似乎要跳破了胸膛,看到玉莲,就像已找到了家人。
玉莲拉着程诺进了二楼的厢房,斟满了花茶,扶着程诺坐定,才叹了一口气道:
“小姐,当年你失踪后,老爷夫人满城找你,夫人茶饭不思,哭了一夜,第二日,宫里来了人,说册封老爷什么职位,即刻就能赴任,夫人给足了我们几个下人银两,家中物件变卖一空,愣是一件旧物不带,也不知他们又去哪里新找了宅子安家,这么多年,我也打听过,可也没听说宫中有一个程大人,许是老爷低调,不爱交际,这才没有多少人知晓,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程诺听完,心稍定了定,原来是爹爹去做了官,她日后就去找官员打听,她粗略说了自己的经历,又问玉莲如何做了这花楼的妈妈。
玉莲道:“从程家离开后,我回了城外的老家,可很快发了一场洪灾,家中就活下我一个,后来又被人骗到了花楼,做了姑娘,熬出了头,就做了这妈妈。”
程诺看着娘身边的贴身丫鬟玉莲,秀气清丽的脸变成眼角有纹路,眸底尽是风霜的中年女人,忍不住轻轻地拉起她的手道:
“玉莲,若是当年我未走丢,我们还快快乐乐生活在程家院子里,你跟着我放风筝,踢毽子,吃香甜的糯米甜糕……”
玉莲久在花楼,动作已成习惯,她扭动着腰肢,细长的眉毛挑了挑,落了两滴泪,
“小姐,日子哪有永远不变的,咱还得往前看,老爷定是做了大官,你找到他们,还是金贵的大小姐,过去的都过去啦。”
来轩翠楼的人中不乏达官贵人,程诺跟着玉莲一连问了数十个,皆说:“从未听说宫里有叫程超英的,就连姓程的都极其的少,程诺也都一一去瞧过,不是她的爹爹,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小姐,凡事想开些,您都能从千里之外找了回来,老爷夫人说不准辞了官,找了一清雅之地过逍遥日子呢,您若无处去,就先在我这住着,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找,就怕您嫌弃我这地方,另找客栈住着也无妨。“
程诺苦笑一下,舒出一口浊气,拉着玉莲的手道:“玉莲,我岂会嫌弃,先前我也常到这种地方吃花酒,每日里热热闹闹,听听曲儿,倒也快活。“
“小姐,您长这般花容月貌,怎的总是一副男人打扮,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极爱美的,颜色不新鲜的裙子不穿,每日里辫子扎的花样百出的。“
“那我也记得你那时候可是胭脂都不涂的。“
程诺斜斜靠在椅子上,用手慵懒地撑着头,喝一口酒,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眼睛望着二楼那个抚琴的美人。
琴声抑扬顿挫,悦耳动听。
她指了指那琴:“这曲子不错。”正要说:“这抚琴的功夫可是难学?”
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随后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在面前放大,丹凤眼满是开心,“好巧,小哥哥,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幸哉幸哉!”
正是之前在街上偶遇的紫衣男子。
今日他穿锦边墨绿长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端的风流贵气,径直在程诺身边坐下。
玉莲忙上前,亲自斟茶,:“朱少爷,您可是有日子没来啦!”
“我家姐姐管的紧,出来一次着实不便,胡仙儿姐姐,只管好酒好菜上来,今日这位公子的酒钱我来出!”
程诺轻扫他一眼,果然是富家纨绔子弟,也不理他,仍看着那台上的纤手抚琴,手轻轻叩着桌面。
朱少爷凑近,靠近她耳边低声说:“哥哥好眼光,楼上那姑娘曲唱的好,身段好,女子腰细最是迷人,舞起来最是曼妙。“
“哈哈哈哈哈。“程诺忍不住大笑,声若玉珠落地,她竟是想起了一人。
这朱公子倒是和云南时的好友曾齐很像。
少时,她跟着曾齐混花楼,他也是这般神秘兮兮地对她讲:“女子最要紧的就是腰细……“
朱少爷被她笑的一愣,陪着干笑了两声。
程诺几乎笑出眼泪,她举杯和他相碰,“英雄所见略同,同感同感。“
朱少爷这才神清气爽地举起了酒杯。
两人谈天说地,边吃边喝,这很少出远门的朱少爷,听着程诺讲她走南闯北及在云南遇到的奇闻逸事,眸光满是期待向往,一脸崇拜:
“皓佑从未遇到像哥哥这样潇洒有趣之人,你我结拜兄弟好不好?“
“好!有何不可!哈哈哈哈!“
程诺脸上笑意盈盈,心中确实荒凉之极,眼中这朱家少爷真如当年的曾齐一般,让她亲切随性。
好像,寻回了一点温暖的时光。
那段时光里,有曾齐,当然也有心中的那个人。
若湛。
若湛、若湛,她心中想着,一拍桌子,腾空而起,跃至二楼,留下目瞪口呆的朱少爷。
她推开琴旁的女子,自个儿坐下,脑中浮现那个让她心痛气馁的画面:
山茶花树下,静月郡主优雅抚琴,琴声婉转精妙,若湛在一旁舞剑,琴声剑舞,当真是一对璧人!
可从她手下流出的,却是一阵嘈杂之音。
朱少爷蹬蹬蹬上了二楼,搂着她的肩膀,拖走她:“哥哥,哥哥,你醉了啊,这曲子咱不弹了,胡仙儿,快,给我家哥哥安排一上好房间,安排一个贴心的姑娘伺候着,伺候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玉莲接过一个金元宝,笑眯眯地搀着程诺进了屋子。
这之后,朱少爷得空就来轩翠楼找程诺,带程诺在这京都之地,吃尽美食,玩时下最流行的玩意儿。
程诺对骑马射箭,吟诗作赋之事样样在行,让这位极会玩乐的朱少爷好生佩服,跟在程诺身后,哥哥,哥哥叫的欢快。
程诺学会了抚琴,朱少爷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名琴,称此琴叫焦尾,比那绿绮还更盛一筹,她几乎日日抚琴饮酒。
一日,月光清冷,她独自坐在一艘小船中弹琴,心中一动,将内力催诸琴弦,一弹指下,弦音传开,那琴气打在水面上,竟是激起一串长浪。
她凝起心声,有意控制着琴力,一曲终了,水面上翻起数十条白肚皮的鱼儿。
从此,这把名琴也成了她的利器。
琴声起,断肠音。
城中花楼有竞选花魁的习俗,提前数日,玉莲便做足了准备,让头牌姑娘香朵勤加练习。
但在前一日,香朵竟是病了,气色大逊,临时找姑娘上去,怕是今年头彩落不了轩翠楼了。
轩翠楼几乎年年夺得花魁称号,若是落败,这一年的生意都不好做。
程诺看她长吁短叹,也知这竞选出的花魁是最出色的女子,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不禁玩心大起。
对玉莲道:“不如我替香朵上去,反正台子高,也看不清样子,若真能夺了花魁,还是香朵的名号。”
“这可使不得,小姐,您是千金小姐,怎能、怎能去做这等事?“玉莲连声拒绝。
程诺向来不拘这些,说道:“我又不是真去做那花魁,不过上去跟别的女人比划比划,玉莲,你叫人教我这么久的琴,我替你争个名头又何妨?“
朱皓佑有一阵子没有出门了,姐姐说:“这当下到了紧要时候,绝不能出乱子。“三个师父天天对他严加看管。
但这花魁竞选的日子,他可不想错过,用珍贵丹药和名家兵器和三个师父做了交换,这才偷偷溜了出来。
搭建的花团锦簇的台子上,张灯结彩,数名清官吹拉弹唱,歌舞竞艺,十分绚丽。
朱皓佑刚坐在台下,突然四周鼓乐齐鸣,一个女子身穿白色衣裙,手中攀着一条彩绸从天而降,一时满座哗然。
他一时张大了嘴巴,再难合上,当真是万分震惊!
这、这分明是他那个厉害的结拜哥哥呀!
他喃喃道:“原来你是个如此漂亮的小姐姐!”
程诺秀眉微扬,长袖轻举,在台上翩翩起舞,娇美中有一股子英气。
但见她白衣凌风,越舞越急,舞步幻化出无数身影,摇曳生姿,她在舞中夹着“鬼影神踪”的身法,到最后她凌空跃起,落在琴旁,玉指翻飞,空灵美妙之乐传来,众人入耳如被牵住心魂,俱是神魂颠倒的模样。
朱皓佑见惯各种绝色佳人,却为台上的身影一阵失神,心中尽是她的身影。
一曲毕,程诺纤腰一扭,转身离开,纤细美丽的背影霎时间消失。
花到靡荼始倾城!
众男人的魂魄都被勾了去,为之彻底疯狂!
与这相隔一条街的地方,一辆囚车正缓缓而过,那犯人头发凌乱,浑身血迹污秽不堪,他那眉眼,分明像极了一个人。
而此时,一边繁花似锦,一边即将凌迟。
程诺换下女儿装,去酒仙阁打酒,那个狼狈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
武陵山巨瀑之下,激流裹着一切滚滚流去,汇入了大海。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趴在一截树桩上,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英俊的面庞黯淡无光,他已在海上飘荡了两日。
凭着强健的体魄和深厚的内力,他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
海边一处木屋,一个清秀的姑娘守着他,用勺子轻轻喂下些许水,滋润着他的嘴唇。
这已是半月了,这个爹爹从海边救起的男人还未醒来。
爹爹去打鱼时,她就负责照顾他,他虽面容憔悴,但难掩神采,清俊而安静的容颜,宛如一尊气宇轩昂的雕像。
水从他唇边滑落,她伸手擦掉,而后,不由自主的轻抚上他的脸庞。
这时,他的一双眼却突然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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